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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七段的棋盘(2 / 2)


三面墙上除了灯光还是灯光,牢门边上搭着几条换洗的保暖裤,两条白的,三条蓝的。

七段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

狱警走过来,轻轻地敲了敲,颇为客气地提醒我,“不用睡了,马上就要集合了。”

我一怔,“这时候集合?干嘛?”

狱警摇了摇头离开。

我看了一眼熟睡的七段,不忍叫醒,便盘着腿坐着,研究棋盘上的残局,一面等候集合号。

黑白分明的世界里,白子反射的光线亮地刺眼,黑子则黑压压一片,渐渐的有些混沌不清了,脑海里就像露天电影院,胶片发映机喀吱作响,白色幕布上乱絮飞舞,时小兰从那幕布底下冒出头来,踩上垒起来的几个凳子上,扬着指头冲这边喊道,“喂,快点放呀!”,时而又钻进幕布里,从今天钻到了昨天,从白天钻到黑夜,我怎么也捉不住她……

“你回来了,”她从厨房里跑出来,端来拖鞋,脱下我的上衣放在衣架上,又火燎眉头似地赶回油锅前,连声抱歉道,“真抱歉,弄了一屋子油烟。”

我疑惑地环视,这是哪里?

扬子趴在客厅里,一边看综艺节目一边描睫毛;三郎嘀咕着什么走进来,向我述说今天的琐碎小事;隔屋里偶尔传来一场嚎叫,一会儿“天皇万岁”,一会儿“徐向前太君饶命”。

“不好吃吗?”她看着我。

我连声说好吃,然后盯着她看了半天。原来不是时小兰……“我叫一井由子,请多指教”――当初她就是这么说的……

由子垂下筷子,莞尔一笑道:“你在看什么?”

“吃饭吧,”我收回目光,慢条斯条地夹了只螃蟹咬起来。

“请慢用”,由子微微一笑,便微侧过身去,哄她爷爷吃饭。

一如往日,扬子又和三郎斗起嘴来,闹得不可开交,直到那双衰老混沌的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两兄妹才老老实实地吃饭。

……

“庭哥哥!”

“谁?”

“你不记得我了吗?”

“不记得了。你是……哦,是付立慧。”

“庭哥哥,你这几天去哪玩了,怎么不带上我。”

“我去j国。”

“都玩些什么,好玩吗?”

“不好玩,申明都整天打打杀杀的。我走了,老婆等我吃饭呢。”

……

“喂,不许狡辨。你喜欢我,对吧?”

“哦,是啊。”

“你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我不喜欢中国。”

“为什么?”

“不知道。”

“你宁愿离开中国也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你一直在骗我,是不是。”

“不是。我不知道。小兰,我结婚了。”

“你爱她吗?”

“不知道,不过她是我的妻子。”

“你为什么不要我!”

“我会连累你的。”

“骗人,你是大骗子。你嫌弃我,你嫌弃我!”

“我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不能连累你。我要让他们都看看,我庭车常是有本事的。哎,你别走,小兰……”

……

“夫君?”

“什么?”

“为什么娶我?”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对不起。”

“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了,别想那么多。”

“夫君,你会回中国吗?”

“不会了吧,我也不知道。”

“夫君为什么会来j国呢?”

“为什么今天每个人都问这个问题,我好困……”

“你工作太累了,休息吧。”

“好困……”

(六)

我撑开沉重的眼皮,推开脚边的棋盘。监号里的灯光还是那么刺眼。

还没到集合的时候吗?

也许是狱警听错了命令吧。

我疑惑地看了七段一眼,他睡得很死,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不对,是刚才吗?为什么我会觉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尖锐的哨声刺进耳膜里,广播里传出甜甜的女声,说是要突击检查,希望所有人员保持良好秩序,在狱警的引导下到指定位置集合。

七段坐起来,漫骂了一句什么,睡眼松惺地整了整蓝色保暖裤,套上一条长裤。

狱警慢悠悠地拿出钥匙从外面推开门,打了个呵欠,说,“3分钟后到3号区,动作快点。”

我茫然地目送狱警离去,那几条保暖裤还搭在牢门边上,两条蓝的,三条白的,仿佛预示着什么似的。我拍了拍混沌不清的脑袋,大叫一声,深吸两口气,才穿上大衣跟着七段走出牢门。

两条蓝的三条白的、两条蓝的三条白的、两条蓝的……

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的脑子里老是重复这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