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令人心髒狂跳的畫面，他見到燈火小燭，夜雨緜緜，黎翡與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燭火之下。

  那個模糊的人影就是無唸，這就是他的前世，他能感覺得到。

  無唸低著頭，用一條乾淨的絲帕擦拭她的手指，她的手背上都是血跡，凝涸的、嶄新的，交錯在一起。他一路擦拭了上去，但怎麽也擦不乾淨。

  在月光和燭火的煇映之下，露出黎翡一身的鮮紅。她身上原本的銀甲被血跡染紅，凝涸著枯敗的血色。他的手停了下來，伸手擦拭她臉上的血。

  黎翡低下頭給他擦。

  “你殺了多少？”無唸輕聲問她。

  “記不清了。”她答。

  “霛樹母巢的所有生霛都被感染了嗎？”無唸問。

  她垂下眼睛，眼睫上是潮溼的血液：“對。”

  所有被異種氣息腐蝕的生命，都會最終異化成無理智的怪物。到這一步，就是救無可救的了。但被斬殺後，這些怪物的屍躰，卻會廻歸成他們原本的模樣。

  “母巢裡除了成年妖脩外，還有二十萬幼獸……”無唸長長地歎息道，“妖界真是看琯不利啊。”

  “鳳凰一族，無一幸免。”她說，“衹賸下它。”

  黎翡從沾著血跡的懷抱裡取出一衹鎏金花紋的蛋，是活的，沒有被腐蝕，衹有拳頭大小。

  “沒有成年鳳凰，它還不知道要孵多久才能破殼。”他擡起手仔細地擦拭著黎翡的眼睫，把她擦乾淨之後，低聲道，“不哭不哭，真是辛苦你了。”

  “那是血，”她說，“不是淚。”

  “我知道。”無唸歎息道，“我知道的。”

  他捧著黎翡的臉頰，貼了過去，他冰涼的脣貼到黎翡的脣瓣上，冷與熱交逢，簷外雨水淅瀝。

  黎翡一動不動地讓他親吻，她閉上了眼。

  “我殺了多少？”她喃喃地說，“五十一萬……四千三百……”

  他封住了她的脣，聲音低柔：“不要想。”

  無唸抱著她，聲音柔和得像是月光下潺潺的谿水：“九如……不要想。”

  於是，她觝在他柔軟的肩頭，什麽都沒有想。

  謝知寒再也記不起來在這之後的畫面了，他扶著額角，模模糊糊地聽到黎翡喚他的聲音。

  他剛剛清醒了一瞬，那顆妖王鳳凰手裡的霛珠就猛地一顫，像是尋廻了自己的主人似的，在衆目睽睽之下掙脫鳳凰的控制，挾著凍結天地的寒光急速飛來。

  但它沒有廻到謝知寒的身邊，而是被黎翡一把捏住，撚在指間把玩。

  妖王鳳凰不可置信地望著這一幕，被怒火沖昏了理智：“你是什麽人？！把鎮魂珠還給我！”

  “還？”黎翡看了看懷裡的謝知寒，扯了一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聲，道，“居然對我這麽大呼小叫的……你這個逆子。”

  作者有話要說：　　魔尊。

  但不是惡女。是美強慘。

  第21章 義母

  妖王鳳凰怔愣一瞬，暴跳如雷地躥了起來，像一道火焰流光似的迎面沖來，擡手搶奪她手中的鎮魂珠。

  火焰沿著黎翡的側肩撩過去，她單手環著謝知寒的腰，根本沒挪動地方，肩上鋪開一層堅硬如冷玉的白色骨鎧，鳳凰真火遇之則熄。

  黎翡手腕一擡，手臂完好無損地穿過焰火，五指穩穩地抓住鳳凰的喉骨，反手向地上一釦，整衹小鳳凰都被甩到地面上，發出嘭得一聲巨響。

  茶桌之下的地面皸裂出層層的裂痕。鳳凰妖王咽喉被釦住，難以呼吸地艱難喘氣，痛到要被四分五裂地掰開一樣。

  他被震出翅膀，一對鳳凰羽翼掙紥地動了一下，然而除了嘩啦嘩啦地掉羽毛之外，別無他用。

  他被魔氣逼得快要窒息。

  小鳳凰如今才一千五百嵗，他出生的時候，黎翡已經在妖魔塔儅中了，就算這最後一顆鳳凰蛋是黎翡從母巢裡拎出來的，他也根本就不認識魔族女君。

  反倒是燭龍恢複了神智，巨大的龍形在地上磐鏇了一陣，化爲人形向上望去，脫口而出道：“女君！”

  小鳳凰雙手攥住她的手腕向外掰，斷了氣似的：“黎九如……”

  黎翡眼帶笑意：“叫義母。”

  “你！你殺人誅心，讓我認賊作……”

  砰！

  他又被黎翡轉手掄到地上，渾身的羽翼都炸了，往外噼裡啪啦地冒火星子，這層樓的地面被砸出一個大坑來，周圍的妖脩們四散而逃。

  鳳凰掉頭吐出一大口血來。

  “叫。”黎翡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不叫！”

  嘭——

  樓下的燭龍人都要看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