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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岳笑道:“又不是真上台表演,光唱不跳舞,这个难度应该还行?”
露生想了又想,豁然起立:“那咱们就置办东西去!”
他们忙了两三天,去寻了一面合用的大鼓,露生将毛巾蒙在鼓上,轻声演练了数十遍,心中越敲越明——想对方梨园大家,心中怎会只有功名利禄?又怎会为区区清歌一曲触动心肠?此时心中必是怀着国仇家恨——杨柳岸晓风残月,不如大江东去,卷起千堆雪!
因此自己虽然不擅京腔,音乐之道,乃是衷情为上,心情激昂,竟是不为求见,只为倾吐柔肠。
哪怕这次不能成就,就为这城市曾历经的炮火硝烟、血泪辛酸,他也想为之高歌一曲。
上海连绵下起季雨,露生喜道:“天公作美,如果今夜有霹雳雷电,那就真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天公真的作美,那一夜大雨惊雷,露生就在雨里,屏息凝神,将自己当做梁红玉,眼前就是黄天荡,三通鼓罢,激昂开唱。
这歌声宛如雏凤出林,清越嘹亮,想起王亚樵夜袭江湾,蒋光鼐激战庙行,这都是自己亲身所见,当日恨不能为抗日志士擂鼓助威!
今时今日也唯有战歌纪念壮举!
越想越勇,越唱越高,自己含着泪怒鼓如雷,想中华泱泱大国,千百年来何故受此屈辱?千百年来又何曾真正降服于他人?但为万千人皆有一颗忠勇之心,无论在朝在野,无论士农工商,可容让不可退让,有谦恭没有卑微!
情感于心,竟是从未将刀马旦唱得这样出彩,自己如醉如痴,雨中脸上流过的也不知是雨还是泪。
一曲唱罢,求岳听傻了,露生轻轻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入梨园行中十几年来,平生第一次这样痛快!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雨里,有人叫外头的门童:“开门!
开门!”
又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高声问道:“楼上梁红玉的,可是当年秦淮河的白小友?”
所问者正是崇林社经理,当年与梅兰芳同学青衣的梨园大家,姚玉芙。
玉芙冲上楼来,门也缓缓开了,那人自房中迎出来,全身湿透,只是花容月貌,宛然当日。
他轻轻向姚玉芙下拜,抬首是天真清艳的一笑:“姚先生,久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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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金总就不爱听了,金总亲妈眼神道:“谁说的,我就要pick你。”
露生抿嘴儿一笑,轻轻握了他的手:“咱们也不是全无门道,十年前我和他的故人曾有一面之缘,现在那位故人与他仍旧交好——豁出去试一试,不试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
金总一脸信服地点头。
说得对,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就冲八十年后这个人在教科书上,金总相信,他也许真的会愿意参与这个振兴国货的行动。
下了轮渡,他跟着露生叫黄包车拉到了马思南路。
两人在这里赁下一间旅馆的套房,金总这次是完全猜不透黛玉兽的套路,挠头道:“你说的那个巨巨,住在这里?”
“我也是碰巧听说,前天接秀薇回来家里,跟陶二哥聊了一会儿。
他告诉我这个人现在搬到了上海,就住在这条马思南路上,那位旧友,也和他住在一起。”
“那咱们为什么不去拜访一下?”
露生摇头道:“十年了,毋论只是一面之缘,就是深交密友也不好贸然相见。”
他从洋房的阳台上张望片刻:“有所谓高山流水,难遇知音。
我们既不是达官贵人,也不是倾城豪富,要说有什么东西能博他一笑,恐怕也只有这点雕虫小技,我荒废了这么些年,不敢说要他赏识,不过是借曲传情罢了——但愿他金耳一闻,能够知我心音!”
雪白的鸽子从他们头上扑簌而过。
第一夜,他唱了自己平生最拿手的《还魂记》,他一生最爱就是这出戏,唱的是一曲成名的《寻梦》。
既然是拜山头,就以杜丽娘相见罢!
好些年不唱了,嗓子不免有些滞涩。
露生只是忽然觉得,有时唱功不必极出色,天然胜雕琢,其实丽娘也许原本就应当是这样的,她的心音是有些半吐半露的青涩。
这一夜他对月而唱,无人来访,心中也不气馁,捡起这桩旧爱,他心里还有一点欢喜。
倒是翌日起来,听见楼下的旅客们互相打听,问昨夜唱戏的是谁,“好甜的嗓子呀,黄莺儿似的”
,又听见洋人蹩脚的汉语半生不熟地问:“这是不是住在马思南路的那位密斯脱——”
露生与求岳相看一眼,不觉暗暗偷笑,既觉雀跃,又觉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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