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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低冽的嗓音从身后响起，唐璎尚未抬头，一双修长的手指轻轻点过她的卷面，“这篇《裂冠毁冕之策》写的不错，立意新颖，结构严谨，言辞犀利，针砭时弊，周夫子批阅时曾有意将此篇文作为范本引入国子监，供众监生阅览，被我制止了。”
nbsp;nbsp;nbsp;nbsp;他的声音较之从前沉稳了许多，还带着沙哑，让唐璎十分陌生。
nbsp;nbsp;nbsp;nbsp;她垂眸，目光扫过他的手指，心不在焉地答了声“是，”
语调毫无波澜。
nbsp;nbsp;nbsp;nbsp;见她没什么反应，墨修永内心苦笑nbsp;nbsp;，问她：“你不好奇我为何如此？”
nbsp;nbsp;nbsp;nbsp;唐璎淡然道：“夫子行事必有夫子的道理，况且您给我的分数也不低，学生很知足，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nbsp;nbsp;nbsp;nbsp;她最近风头过盛，如今两头的结业案尚未查清，实在不宜再次打草惊蛇，虽然不知墨修永扣她文章的目的何在，但她既然没有在那群监生中扬名立万的打算，所以也不觉得他的决策给自己带来了什么损失。
nbsp;nbsp;nbsp;nbsp;见她如此，墨修永心中没由来涌起一阵不畅快，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离他远去，不这东西或许从来就不属于他……
nbsp;nbsp;nbsp;nbsp;不知为何，他感到胸腔里空落落的，心开始疯狂下坠，昔日的旧伤仿佛被撕裂开来。
nbsp;nbsp;nbsp;nbsp;深吸一口气，墨修永在唐璎面前落座，黑眸直视着她的幂篱，语调忽然厉了几分，“你虽未觉不妥，我却是要解释一番的，省得你往后从周夫子那处得知自己的文章落了选，反而埋怨我为师不公。”
nbsp;nbsp;nbsp;nbsp;唐璎微愕，在她的印象里，墨修永从未这样跟他这样说过话，他似乎在生气？
nbsp;nbsp;nbsp;nbsp;隔着朦胧的视线，唐璎抬起头，眼前沉稳端方的男人似乎同印象中的陌上少年郎有了一瞬间的重合，清幽的鹿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迟疑片刻，“学生并非此意。”
nbsp;nbsp;nbsp;nbsp;触及到她的眼神，墨修永暗自捏紧了衣袖下的另一只手，手掌往上，是那截从未长拢过的断骨，如今表皮一片平整，竟连半分疤痕也未曾留下，仿佛是在提醒他时候到了，该忘了。
nbsp;nbsp;nbsp;nbsp;留不住的，一切都在被她刻意淡化
nbsp;nbsp;nbsp;nbsp;他闭上眼，忽然心有不甘地狠狠掐了一把那截腕骨的断裂处，伤处早已愈合，没能给他带来任何肌理的痛感。
nbsp;nbsp;nbsp;nbsp;他失望地垂下手，在唐璎的眼神再次看过来时，面色从容道：“其一，裂冠毁冕有三重意思，即篡取王位，矢志不仕，以及背弃礼法、传统，你通篇只围绕矢志不仕这一层意思来写，文章深度是够了，却不够全面。
文章的题目乃一文总括，可以不够详细，但要精确。”
nbsp;nbsp;nbsp;nbsp;唐璎一愣，拿起卷面仔细看了看，悟道：“夫子教训的…”
nbsp;nbsp;nbsp;nbsp;“其二，举例不当。”
墨修永打断她，“你通篇既然以‘矢志不仕’展开，论的是因取仕不公，我朝士子集体罢考科举的事，就应将这一立意贯穿全文，可你却在此段…”
他指向文章的第五行，“用安汉公举例。”
nbsp;nbsp;nbsp;nbsp;墨修永将试卷挪给她，“安汉公虽为裂冠毁冕的典例，却与绝意仕进毫无瓜葛，你拿此人举证，实为离题。”
nbsp;nbsp;nbsp;nbsp;听言，唐璎浮起些微恼意，暗怪自己粗心。
nbsp;nbsp;nbsp;nbsp;安汉公是察举制出身，并未经历过科举，她拿安汉公举例原是为了列举历朝历代所有选材路径的弊端，却偏离了文章主旨，安汉公此人野心勃勃，怎可能无意仕途？
nbsp;nbsp;nbsp;nbsp;醒悟过后，唐璎朝墨修永一揖，实心道：“多谢夫子提点，学生受教了。”
nbsp;nbsp;nbsp;nbsp;观她态度良好，墨修永神色稍缓，“再好的文章，若是偏离了主旨，就是废纸一张。
我之后还有事，先走了。”
nbsp;nbsp;nbsp;nbsp;他立起身，朝门外走去，“此次截了你的文章也算是给你个教训，不过你也不必灰心，以陆师的授课水准，往后你定能写出比这更出彩的文章，拥有比今日更好的机会，你当记住，春闱的考官只会比我更严苛，你这篇文章若是真被拿到考场上，能不能拿到分都难说。”
nbsp;nbsp;nbsp;nbsp;说完，他脚步一顿，转过头凝视她，瞳孔幽深如潭，“每月初三和十五是我的休沐日。”
nbsp;nbsp;nbsp;nbsp;唐璎一愣，“什么？”
nbsp;nbsp;nbsp;nbsp;墨修永看了他一眼，复又转过身去，提醒道：“我曾说过，每月初三、十五是我的休沐日，你们课业上若有不懂的，可至我府上寻我，沈栋、李书彤、周年音、周惠都来过数次，就连周长金、陆子旭和孙尧三人都曾奉父兄之命登门拜谢过我。”
nbsp;nbsp;nbsp;nbsp;他背对着她，唐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孤高的背影，如一棵挺拔的劲松。
nbsp;nbsp;nbsp;nbsp;“而你章寒英，却从未踏足过寒舍。”
说罢，未等她回答，墨修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nbsp;nbsp;nbsp;nbsp;在某个瞬间，他的背影好似和邗江边的那个拾栗少年重合了，年少轻狂，潇洒恣意，放达不羁。
nbsp;nbsp;nbsp;nbsp;可那又如何呢？他早已有了别的归处，而她的心也早就不属于他了。
nbsp;nbsp;nbsp;nbsp;更何况，她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nbsp;nbsp;nbsp;nbsp;巳时方过，书院就来了位稀客，来人是傅君的夫人，李书彤的嫡妹李悦。
nbsp;nbsp;nbsp;nbsp;此次小考第一是李书彤，她方拿到排名，就看见一身素衣的李悦立在槐树下，正目含愠色地瞪着自己。
nbsp;nbsp;nbsp;nbsp;跟李书彤同病相怜的周惠自然也见过李悦，见她走了过来，紧张地拉了拉李书彤的衣角，眼含担忧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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