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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无表情反而让人频频回首，不时有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着他。
宁有时没有理会那些明里暗里的视线，一直走到了这座赛博城市最西北角的一处小型地上入口。
四方玻璃形状的入口从地面向上长出一个刘海，宁有时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无比熟练地穿过门口闸机，又进入安检门进行扫描。
“扫描成功，公民xv7629085rt身份码已识别，实体确认完毕，公民可在十分钟内自行脱离赛博空间。”
宁有时站在那个由蜂巢状水晶构成的通道前，按下红色的“确认脱离”
按钮。
“公民xv7629085rt已确认脱离，意识脱离即将开始。”
没有丝毫起伏的机械音从通道上方的微型喇叭里传到宁有时耳边。
宁有时闭上了眼睛，抬腿走入水晶通道。
刹那间，无数彩色的波状线条交错闪现，亿兆级数量的、相互连接的神经元细胞皱缩又延伸——
遍布地球的神经成像网络刺激着几十亿颗大脑的感知阈值，宁有时仿佛在这张密不透风的网络中穿行，又被数不清的传输介质抛来抛去。
他的意识在几秒内化作颤动的一束束电流，在一阵剧烈震动后，终于自神经成像网络中脱体而出。
“咳咳咳——咳咳——“
宁有时从一池粘稠的透明维生培殖液中坐起身，按住胸口，用力咳嗽着，把呛进肺部和鼻腔的培殖液咳出体外。
他把双手向脸上贴，抹去挂在眉峰鼻尖的残留培殖液，擦拭干净睫毛，方才掀开眼皮，环视四周。
最适宜人体的25摄氏度环境温度中，这间宽广深阔的人类躯体维生室，只在最中央亮着一盏幽蓝色灯光。
他正坐在一个长方形的维生舱内，粘稠的维生培殖液齐腰深，淹没着他的双腿与双足。
他又抹了把脸，穿着身上因为被培殖液浸透而咕叽咕叽响的隔离服，从维生舱里爬了出去，赤足站到地上。
维生舱两边的地面经过特殊设计，各自向下镂空出一排盖有铁丝网络的水道，恰好能让刚从维生舱里出来的地球人站在这里，沥掉身上多余的培殖液。
宁有时站在维生舱边上，培殖液正缓慢从他身上淌落，沿着脚趾缝流进镂空水道，他用双臂扶住维生舱边缘，抬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其他维生舱。
……又少了几个。
他们这间c区12号维生室，他上次来的时候，还能数出八十多台维生舱，但现在，维生舱的数量已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那些人……是选择了抛弃身体，还是已经死在了外面？
宁有时冷静地直起身。
他沥干身上的水分，走到维生室门口，门口的生物识别安保装置自动检测出他的生物基因编码，再核对他的公民编号进行确认后，清洗走廊随即开启。
一条圆形的、白色亮光的通道向他展开。
宁有时踏入这条通道。
先是头顶撒下温水，替他冲洗身上残留的培殖液，然后他身上的隔离服直接被乌玛灯照射分解，他犹如初生的婴儿，被暖风烘干、吹拂，最后在走廊尽头，一套已经洗干净的衣物，静静地被摆放在y形置物架上。
这是他在进入这里时身上穿的衣服。
宁有时换上自己开线的牛仔蓝驼绒毛衣、高腰卡其色战术裤和皮面裂纹的厚底野战靴，走出清洗走廊，来到了c区维生室外的成像大厅。
c区约有三四层楼高，大厅挑高至顶部，环绕大厅的二楼走廊一面是全封闭的透明玻璃墙，一面则是维生室大门。
他在c区二楼的走廊边上，向下即可俯视整间成像大厅，被密闭的透明材质特殊玻璃覆盖的成像大厅内，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几十万颗大脑。
每一颗大脑，都由一条或者数条缆线与另一颗大脑连接，几十万颗大脑同时被存放在这间大厅内，像是一个大鱼缸里撒满鱼缸底部的海藻嫩苗——
但它们的意识，却正在那个快乐的赛博乌托邦世界中，享受着人类前所未有的平等、自由、富裕、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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