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溱溪的水总是绿汪汪的,像块没磨亮的玉,河面上常年浮着层薄雾,把两岸的柳树都泡得发了潮。
渡口旁的老槐树下,摆着个青石板桌,石桌上常放着个竹绷子,绷子上是半幅没绣完的鸳鸯,针脚细密,那雌鸟的尾羽刚绣了一半,蓝得像浸过晨露的靛蓝花。
绣活儿的是晚晴,她总穿着件月白布衫,袖口磨得发了毛,手里的绣花针却灵活得很,穿针引线时,阳光从柳叶缝里漏下来,正好落在她发间的银簪上,那簪子是支素面的,没有花纹,却被摩挲得亮闪闪。
她绣累了就抬头看河,河面上常有对鸳鸯游过,一黑一白,慢悠悠地划水,翅膀拍打出的涟漪能荡到石阶底下。
这时候她就会停下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竹绷子边缘,那里刻着个小小的“景”
字,是去年景明用刻刀给她刻的,刻完还笑着说,以后你绣的鸳鸯,都带着我的记号。
景明是画舫上的画师,画舫叫“听涛”
,就泊在离老槐树不远的水面上,船檐下挂着串红灯笼,风一吹就晃悠悠的,像朵不会落的花。
每天辰时,画舫的窗板准时推开,景明就坐在窗边,对着河水画画,他总穿件青布长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半截结实的手腕,握笔的指节分明,蘸墨时总爱轻轻敲两下砚台,笃笃,笃笃,晚晴在槐树下都能听见。
起初两人并不说话,晚晴绣她的鸳鸯,景明画他的山水,直到有天傍晚,晚晴收拾竹绷子时,不小心把线轴碰掉了,五颜六色的丝线滚了一地,有团靛蓝线正好滚到刚下船的景明脚边。
他弯腰捡起来,递过来时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姑娘的线,比这溱溪的水还清亮。”
晚晴的脸一下子红了,接过线轴时指尖碰到他的手,烫得像被日头晒过的石板。
从那以后,景明每天画完画,都会过来坐会儿,有时带块刚出炉的桂花糕,有时提壶新沏的雨前茶。
晚晴就把绣绷子往他面前推推,让他看新绣的花样,他总能说出些门道,比如鸳鸯的眼睛该用金线勾才精神,荷叶的脉络要绣得疏朗才像被风吹过。
有次晚晴绣错了针脚,把雄鸳鸯的羽毛绣成了雌鸟的颜色,急得直皱眉,景明却拿起笔,在她绣绷旁的宣纸上画了只歪脑袋的鸳鸯,说:“你看,这样是不是像在跟你撒娇?”
晚晴被他逗笑了,眼角的泪痣跟着动了动,像沾了露水的红豆。
入夏时溱溪涨了次水,画舫被冲得离了岸,景明忙着系缆绳,不慎滑进了水里,等被人拉上来时,怀里还紧紧抱着个画筒。
晚晴闻讯跑过去,见他湿淋淋地蹲在岸边,赶紧回家拿了套爹的旧衣裳给他换,又端来碗姜汤。
景明喝姜汤时,牙齿打颤,却还笑着说:“幸好画没湿,里面有幅画给你看。”
那是幅晚晴的画像,画里她正低头绣鸳鸯,阳光落在发顶,竹绷子上的鸳鸯仿佛活了过来,正往水里跳。
晚晴把画小心地卷起来,藏在枕头底下,夜里睡不着,就拿出来借着月光看,看一次,心口就暖一次,像揣了个小炭炉。
七夕那天,镇上的姑娘都往河边放莲花灯,晚晴也扎了盏,灯面上绣了对鸳鸯。
景明撑着船,载着她往河心去,两岸的灯笼映在水里,红晃晃的一片,像落了满地的星子。
莲花灯放进水里时,景明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支银簪,簪头是只展翅的鸳鸯,嘴里还衔着粒红豆。
“我下个月要随船去苏州,”
他声音有点发紧,“可能要去半年,也可能更久。”
晚晴的手顿了顿,莲花灯已经漂出去老远,像个小小的月亮。
“苏州的水,也有鸳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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