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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过去是无条件相信检查报告上那些冰冷数字的，但在元颂的事上，他却想听听元颂本人的感受，想知道元颂是不是真的无恙，真的身体健康。
虽然这话听起来很像他全然没关心过元颂一样，但他还是想要问询。
“我一直很好，只是三少爷总是放心不下，所以才坚持把我留在医院。”
三少爷，是在称呼谢行川，其实这不算什么很亲昵的称呼，但和谢先生比起来还是略胜一筹。
更何况元颂这句话的措辞也很值得人揣摩……他和谢行川之间似乎熟稔亲昵得过了头，远胜和自己的生疏相处。
谢承舒的食指指尖在扶手上轻点，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他的心有些乱，像一团被缠住的丝线，原本的好心情也被骤然从云端拽下。
好像有人要酿成大错了。
错的不可能是元颂，元颂对谢临风的深情整个江城都有有目共睹，所以如今，就算元颂有了对谢行川亲近的苗头，那也该是谢行川的错处，怪他总是凑到元颂身边，刻意装出殷勤的模样来。
就像是书房中的维护，再像是在医院内的多加关照。
谢承舒早就知道他的弟弟们都不乖巧，总会生出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来，惹得他这个长兄不快。
他想斩断谢行川的妄念，却不打算敲打谢行川，而要从元颂的方向入手。
他有些自己的私心想要连同这事一并满足。
谢承舒双手交叠在腿上，刻意将身体后倾，隐没于黑暗之中，不让元颂看清他面上具体表情，“那出院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谢承舒是谢家的长子，年纪最长，但岁月留给他的并非是衰老的痕迹。
他容貌看起来和谢行川年龄相仿，可与谢行川截然不同的职业经历让他更加成熟稳重，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都是优雅气度。
旧事重提，元颂了然，他下意识去看谢承舒，却发觉对方不知出于何种缘由，竟然藏匿在黑暗之中，让他看不出什么来。
一个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话题被谢承舒引出，真让人想不通他又要拿这事来做什么文章。
元颂微蹙起眉，月色化成的轻纱堆叠在他身上，却好似要将他压垮。
他纤纤长睫抬起，微闪眼眸中盛着不解，“若我没记错的话，谢先生之前说过，在一切结束之后，我想做什么您都会应允的，包括留在谢家，您现在是要变卦了吗？”
一副色厉内荏的可怜模样，谢承舒下了定论。
他当然没忘记元颂在书房时撂下的那番定论，元颂是个有魄力、有眼力的人，但这与他本质中的乖巧懂事并不冲突。
元颂只是能放出狠话给人听而已，实际上还是个容易拿捏的好孩子，从前谢临风的骨灰在他手中时还有些忌惮的必要，可现在的元颂失去了一切倚仗，在他心中就是个可以被随意捏住的软软点心。
元颂和谢祈安基本上没有什么年岁上的差距，就算经历了家中破产与丈夫亡故的挫折，却还是改不掉和谢祈安相似的稚气与天真。
谢承舒当初愿意让步是因为元颂那副惹人生怜的姿容，承诺是否具有效力还要看制定者是否愿意遵守，而现在，谢承舒有了其他的念头，作为承诺的制定者与维护者，他当然有权将本就摇摇欲坠的承诺就此推翻。
“我是有其他的想法，但这不算变卦，仅仅是为你着想而已。”
谢承舒语气中又出现了那种讨人嫌的、高高在上的笑意，“临风去世后，他在国外的不少资产都就此荒废了，我想把那些产业的所有权都转交给你。”
这不是要白给元颂送钱，这分明是要把元颂赶到国外去。
谢承舒前几日的表现其实还算可以，元颂本以为自己留在谢家一事已成定数，不曾想谢承舒今日就出尔反尔，真是没有一点信用可言。
他不能离开谢家，至少不能离开江城。
元颂一双纤纤玉指不自觉抓紧薄被，宽松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后显出特别的伶仃来，很有那种孤苦无依的未亡人气质。
“谢先生，我是有哪里碍到你的眼了吗？追悼会一结束就急不可耐地要把我赶回国外。”
他眸中光芒闪烁，真是我见犹怜，“如果你真觉得我碍眼，我可以离开谢家，自己在江城另找一处住所，我只要能偶尔去临风墓前就好……”
“你虽是临风的未亡人，可你不是在临风在世时回来的，所以对于谢家来说，这个身份还是太疏远，不足以让你留在谢家。”
谢承舒调整了一下坐姿，终于将面容从黑暗中露出，“若说另找住处，如今江城无人不知你身份，如果你离开谢家后不明不白地住在外面，只会更加惹人非议，这对谢家不好。”
他唇边扬起明显的笑，“我真的是全然为我们两方考虑的，就算真的将你送到国外，我也是给出了足够的补偿的。”
“如果真的不想去国外，那就换一个能名正言顺留在谢家的身份吧，一个让我能够容许你留在谢家的身份，元颂。”
他诱骗着被险恶世事坑害的美人，“依附于我就很好，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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