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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
医生居然认得她:“我上次说过,你不能再拔了,磨牙是最重要的,它们负责你的咀嚼功能,你之前已经拔掉了六颗牙齿,如果继续拔掉剩余的牙齿的话,你今后就没法嚼碎任何东西了。”
“我知道,先生,”
女工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除了牙齿,她还痛苦地捧着下颚,几乎不敢用一点力气:“但我太疼了,疼到不能干活,工头说,如果我还是那么拖拖拉拉,就要开除我。”
她哀求道:“请您给我拔掉它们吧,没有了牙齿,我还能喝牛奶,也能咽下面包汤,但没有工作,我就只能去死了。”
医生深深地叹了口气,与他一再告诫那个受了伤的男人不同,他知道喝酒不喝酒是自己能够控制的,但就如女工所说,如果无法控制牙疼带来的痛苦,工头就会毫不犹豫地拿走她工作的机会,反正东区永远有源源不断的儿童和女工想要进火柴厂工作。
“那么你——躺下吧,就躺在那儿,”
医生说,他说的是一个由两个椅子拼起来的临时手术台,上面血迹斑斑,已经有不少人在上面失去了手脚或是其他东西。
他从箱子的最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又拿出了一块手绢,女工在椅子上躺好,或许有人会质疑,两把椅子如何能够容许一个成人躺下——这个时候只有贵族与富人能够长得高高大大,穷人的孩子通常会因为营养不足而引发侏儒症,女工可能只有四英尺,而利维平常见到的男人身高也只在五英尺,而西区的淑女与先生起码要比他们高出八英寸到一英尺。
“这是麻醉剂。”
医生说。
“我听说过,”
女工不安地用双手抓着椅子脚,不是她们突然信息灵通起来了,而是医生们很喜欢在东区挑选试验手术手法与药物的人,乙醚麻醉最早公开在四年前,但在九年前,东区就有人在酒馆吹嘘自己接受麻醉手术的事情了:“很贵吧。”
她惶恐不安地说。
“很贵,但你付得起这笔钱吗?付不起,”
医生说:“所以你只要好好地接受就行,也给我少点麻烦,”
他说的是,没有乙醚他就得把女工绑起来,绑得严严实实,还要忍受凄厉的惨叫:“也算是你配合我做个实验,你的佣金我算在手术费里。”
“我要怎么做?”
“我把手绢放在你的口鼻上,你要深吸气,直到手绢往下沉,”
医生说:“我会一滴一滴地往上滴乙醚,直到你昏迷过去。
我可能会刺伤你的牙龈,看看麻醉起效了没。”
女工点头表示理解,医生将手绢放在她的脸上,开始滴下乙醚。
在女工张开嘴的时候,利维嗅到了一股就连半恶魔也不怎么能承受的恶臭,这种病被称作“火柴病”
,不过在书面语言中,它应当是“下颚磷化”
,医生这么说:“她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了,”
老人紧蹙着眉头,就像是突然失去了嗅觉似的:“我第一次给她拔牙的时候就已经说过,如果她能找到其他工作……”
他顿了顿,在东区长大的他也知道这这种话没有任何意义:“她的病情已加重到口腔溃疡以及颌骨部分肿胀了,”
他拨弄着患者的牙床:“就算今天拔掉了剩余的牙齿,不切掉颌骨她也没法活。”
“要切吗?”
医生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苦涩笑容,如果躺在他面前的是个贵女,即便下颌切除她也能在一个远离尘世的庄园里由无数佣仆服侍着度过下半生,一个女工?她们在火柴厂工作,一日不停,每时每刻都在不断地吸入剧毒的白磷烟雾——工头们甚至不允许她们离开工作台,到其他地方去吃饭,于是,那些沾染了白磷的手又去捏面包,白磷随着面包进了她们的嘴,肠胃——把内脏烧得稀巴烂。
但他能说,不让她去工作吗?工人是没有可能有积蓄的,她不想流离失所,饥肠辘辘就要干活,她连来看病都要等到深夜放工的时候。
医生的动作很快,他拔掉了所有的牙齿,从龋坏的到还能用的,他几乎看也不看地将拔下的牙齿丢在废料桶里,“好了,”
他对门外的男人说:“让她在这儿睡一晚吧,我给钱。”
“没事,医生。”
男人说:“我认识玛丽,用不着。”
他脸上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神情。
“您明天还来吗?”
“不了,”
医生说:“我明天要去红砖巷,然后从那里往二十七号码头走,我听说最近那里又多了很多病人。”
男人有些失望,但他只是压了压帽子:“需要我叫几个兄弟和您一起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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