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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知遥没有说一句安慰的话,却偏偏是这份无声的体贴,让时岚心头一震。
那一刻,稍稍压下的情绪翻涌而起,不是惊惧,不是慌乱,而是一种深到骨子里的怜惜与愧疚。
她本该站在阿遥前头,为她挡下风雨,可此刻,却只能任阿遥以这种近乎冷静的方式来抚慰自己。
时岚忽然意识到,乔知遥从头到尾都在独自面对这一切,从来没有真正依靠过谁。
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像什么东西一下子堵住了喉咙。
时岚眼眶泛红,声音发紧,终于哽咽着问:“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乔知遥静静地看着时岚,沉默了片刻,随后淡淡一笑,带着几分释然与自嘲:“怕又有何用?我若胆小,三年前便该死在南地,根本活不到重回今天的雍都。”
她说这话时语气极轻,却像石子沉入湖底,击得时岚心头一震。
三年前,乔知遥随母流徙至南地,彼时雍都春雪未融,千树万枝皆裹银妆,街巷中孩童踏雪嬉戏,市井繁华如常,宫苑更是琼楼玉宇,檐铃清响,一派万象更新的盛世光景。
她与母亲离开的囚车却一路向南,越过重重山岭,穿入愈发潮湿黯淡的天色。
待车轮碾入南地的泥土,眼前尽是穷山恶水。
瘴气蒸腾,蚊蝇成群,瘦马枯树,寸草难生。
破败的驿站荒无人烟,山道泥泞,昼间烈阳似火,夜里虫声如泣,连风都带着股腐败潮湿的气味。
少有清水,更无良医,饥与病并肩,人与兽为伍。
那不是人能安身的地方,是被朝廷遗忘的边角,是被命运丢弃的荒原。
礼部尚书嫡女,自小锦衣玉食,一朝流放,囚车南行三千里。
那一年,她只十四岁。
有人说她活不过半年,有人等着看乔家的女儿如何哭闹求饶,可乔知遥没有。
她不能。
母亲体弱多病,舟车劳顿之下几度昏厥,她只能强撑着照料衣食,奔前张后。
兄长因本就在南疆镇守,先一步被流徙至南地,她和母亲要设法活到那里与他会合。
而更重要的,是乔知遥知道,乔家并未彻底覆灭。
父亲蒙冤尚未昭雪,母亲仍在守望,兄长还在南地等待,乔家人未尽,乔家便还有希望,她不能垮下。
乔知遥在最初的风沙与泥泞中,学会了怎样取水烧饭,怎样辨药敷伤,怎样在瘴林之间走夜路,避野兽,识毒草。
每日囚车稍作歇脚,她便趁隙为母亲汲水熬药,洗衣生火,将热粥送到她唇边。
行至荒山驿路,夜雨倾盆,她替母亲裹紧衣被,自己却一夜未眠,只为护住那间勉强遮风的破屋不被人夺去。
幸而母亲娘家卢氏尚存余力,在她们临行前暗中打点了沿途的差役,官差表面不言,实则默许她们在有客栈时暂避风雨,偶尔也有人送来一两顿像样的饭食。
但那点薄情世援,只够勉强活命,余下的,全凭她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
她不是没想过放弃。
可她明白,若她倒了,母亲便无人照看,兄长再难团聚,父亲的清白也将永沉泥底。
她从未被教导过怎样在泥地中求生,却在那条三千里的囚路上,一点一点学会了什么叫活着。
一步一血痕,她咬着牙,从锦绣深宅走入了人间泥沼,生生从泥水荆棘中,闯出了一条路来。
世人日后也只会记得那位乔氏遗女重返雍都之日衣履如昔,却不知她是怎样一步步,在血与泥、痛与寒中,抓着断枝碎石,一寸寸挣命爬出来的。
“那后来呢?”
时岚双眼通红,声音发紧,哪怕乔知遥已经避开了她的视线,她仍倔强地逼问,“你在南地……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乔知遥抬眼看她,沉默了片刻。
时岚的神情太固执了,带着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念。
她知道,眼下若是什么都不说,是敷衍不过去的。
于是乔知遥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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