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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丝一样的动静,知微立刻醒来,听见孩子说:“阿娘来找我了。”
夜雨仍急。
后院禁火,丧期更要寒食。
知微连煮药的灶火都没有,为此他恳求院内学官同意他出院,而后者明哲保身,称学正不在,不肯同意,让他等到除服日再行出入。
再忍一天就好了,再忍一天就除服了。
李知微哀求道:“那就只剩下阿爹一个人了。”
善思犹豫起来:“他陪你?”
他说的是裴见濯,知微摇摇头:“除了善思,没人会陪着阿爹。”
善思蜷曲起来,这是他接受病痛洗礼时惯用的姿势:“嗯。”
知微给他吃了几丸药,喂药的时候手有点抖,善思没发现,不住呜咽叹气:“唉、唉。”
他是真的很可怜知微,所以谢绝了阿閦佛的邀请,缩着、抖着,捱到了天明,坊市的禁锢刚一松动,知微就背着他去看医生,走出好几百步,才反应过来——
应该叫个车的。
上哪叫车,这可是昭文院,与宫城同在含光门内,不在任何坊市之间,哪有车夫?
用头巾牢牢裹住善思的脑袋,知微背着儿子就像背着他的大书篓。
皇城周边道途尚好,未见积水,待靴底渐被潮湿淤泥裹满时,太平坊也已到了。
永乐城一百零八坊以蓬莱宫为核心三面散开,东边的胜业、崇仁是亲王公主所居,南边的亲仁、太平则为宰相高官。
四相之一的薛延清,便居住太平坊内。
这个在见濯口中“惯会装相”
的老头,在知微这里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相府深宅不随坊市开关,老远便有皂衣卫士站岗,守护“淄衣治定”
宸翰之匾,知微只望了一眼,便与鹰犬锐眼对上。
他再没多看,背着儿子,匆匆钻入小巷。
眼下几乎所有良医皆被皇家官宦垄断,平民若要求医,只能寻草泽郎中或僧巫之流。
而稍有声名的医生,往往被太医署、尚药局或世家征召,世代侍奉一族,不得擅自离开,否则便以刑罚论处。
薛家家医薛喑,正是小儿专科。
十年前,他南城行医,以诊治孩童热病闻名,名声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被薛家召去,此后便一直居住在薛相宅后一条小巷中,见到知微背着孩子进来,便明白原委,关怀道:“怎么才来,孩儿病了几天?”
“足五天,含光门关着,除哭灵外不让出入,今日才放行,来打扰先生。”
薛喑心中暗惊,不过是死了个不正经的太子,何至严苛至此?纵是皇帝驾崩,也没有阻人求医的道理。
看来是有人存心作梗,欲将这孩子的性命困死在昭文院中。
是谁?
他想李知微心中应有答案,面上仍然戚戚,故意口误道:“魏王——太子殿下薨后,薛相一直被拘在政事堂,昨夜方归,说是劳累成疾,才唤我前去诊治。”
知微将烧得滚烫的儿子抱在怀中,对幼童的同情不翼而飞,只有一些皇帝麻木的怨憎。
皇子薨逝,弄出了皇帝驾崩的阵仗。
不止薛延清,四位宰相皆被扣在政事堂,文武百官缟素举哀,宿于衙署不得归家,禁肉食酒饮,每日望阙哭灵,三日后方得除服。
李知微因居宫禁之内,亦不得不在含光门外随众致哀。
放下正在生病的儿子,聚拢灵棚之下,为自己的远房侄子哭丧时,他忽然想,皇帝是父亲,我也是,他死了儿子,天下不许多一声笑,我的儿子要是死了——
那就是死了,平白无故,没有一丝水花地死了。
凭什么?
把善思抱在怀中,薛喑依次检查过他的眼睛、舌苔,又摸他的脉象,神色愈发凝重,很轻微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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