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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信任。
我信任侯府赐予我奴籍的‘恩典’？信任那些一时兴起、施舍般的‘关心’？还是信任那些冠冕堂皇之下，轻而易举就能让我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还能安然高坐的……”
后面的话太过大逆不道，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化作更汹涌的泪水。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微微摇晃，只能用一种心碎欲绝的眼神看着时琛，语气近乎哀求：
“时琛，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无法言说的委屈和深入骨髓的痛苦。
他不再试图掩饰，任由眼泪滑过苍白的脸颊，滴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这无声的控诉和决堤的悲伤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时琛的喉咙，让他所有追问和辩解都堵在了胸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闻礼之用那种哀伤至极的眼神看了他最后一眼，然后抱着那摞账册，踉跄着、几乎是逃离般地转身离去。
原地只剩下时琛，和他心头那片找不到缘由的空洞与钝痛。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那人绝望的泪意和未尽的话语，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
两败俱伤。
醉仙阁，雅间。
烈酒一杯杯入喉，玉杯与酒瓶碰撞，发出叮当脆响。
时琛早就不知灌下去多少杯，只觉酒液烧喉，却浇不灭心头那股钝痛。
头疼欲裂，胃里翻江倒海，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推开包厢的门，想到外面透口气。
刚走到廊下，便与隔壁包厢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对方一身锦袍，气质文雅谦逊，正微微按着太阳穴，似是出来醒酒放风。
是八皇子萧咎。
时琛酒意霎时醒了两分，稳住身形，拱手行礼：“八殿下。”
萧咎抬眼看来，脸上立刻浮现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抬手虚扶：“原来是世子，不必多礼。”
他目光在时琛泛红的脸颊和略显凌乱的衣襟上轻轻一扫，了然地笑了笑，“世子也是来此……暂避尘嚣？独饮岂不无趣，方才里面几位大人高谈阔论，吵得我头昏脑涨，正想寻个清静。”
他语气轻松，带着几分抱怨，却绝口不提政务，只道：“不如一同走走？只谈风月，不论其他，如何？”
时琛此刻心绪纷乱，确实无意与人深谈，但萧咎态度谦和，言辞又极有分寸，让人难以拒绝。
他勉强点头：“殿下请。”
两人并肩走在廊下，萧咎似乎真的只是闲聊，说起近日京中的几场诗会，又感叹了一下秋风渐凉。
然而，话锋不经意间一转，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略带感慨道：“说起来，如今这时节，一动不如一静。
朝中因驸马之事颇有些波澜，你我在此关头，更需谨言慎行才是。
便如那漕运司新调任的刘主事，不过是交接时出了点小纰漏，便被御史参了一本，真是……唉，战战兢兢啊。”
他语气寻常，仿佛只是随口分享一件无关紧要的见闻，甚至带着点同情。
接着又似无奈地摇头：“还有京西仓那边，听说为了考评，几位主管也是卯足了劲，生怕行差踏错。
这年月，办差不易。”
时琛心不在焉地听着，酒精让他的思维有些迟钝，但潜意识里却捕捉到一丝异样——萧咎提及的这两个职位，虽不高，却都卡在粮饷漕运的关节上，颇为微妙。
而这位昔日几乎被遗忘的皇子，如今竟对这些中下层官员的动向如此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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