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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君平安!
司马楚慧绝笔。”
这绢帛、这话语,写尽了新丰公主短暂而又茫然可悲的、一生的情怀,青春化流水,芳心随落红。
叹自己终不过:镜里牡丹空富贵,水中明月何光辉?短短三载山中日,便舍香躯一命归!
新丰公主的丧礼举国震动,前前后后足足持续了七七四十九日之久。
而秘书丞嵇绍也是日日必到灵前吊唁、陪守,整整地跟着忙碌、悲伤了七七四十九日……这七七四十九日之中,司马家所有的皇族至亲,所有听闻过、知晓到,新丰公主生前之所以会毅然决然地逃婚避世,都只为倾恋秘书丞嵇绍一人之缘故的那些悠悠之口,倒是并没有一张再旧话重提,走近前来指责、诋毁嵇绍。
反倒唯有那司马衷,唯有那个世人印象当中一向都很痴痴傻傻、智力低下,面貌发呆,说话根本就摸不着头尾的傻太子,竟意外地问过嵇绍一句,“你会记住我的皇妹吗?”
但语气之中却也是没有一丝一点的指责意味的。
这句话,是司马衷在与其皇弟南阳王司马柬、嵇绍等众臣一起,前往嵖岈山接迎新丰公主的灵柩回返洛阳的途中,在大家停下车马于驿站处稍事休息之时,他特意命人唤来嵇绍到他的车舆旁,一板一眼、郑重其事地问出的。
嵇绍闻言,当即就赶忙施礼,庄重答道,“臣此生此世都将永远记得公主的恩德!”
谁知那司马衷听后竟似颇为感叹地说道,“我的皇妹她可以含笑九泉了!”
这样的问话,这样的慨叹之语,令嵇绍不禁开始感到怀疑,怀疑别人口中那个曾经一本正经地动问他自己身边的随从,华林园内池塘中那些“咕呱乱叫的东西”
(指青蛙)“到底是为官的还是为私的?”
这样愚蠢问题的傻太子,其实却不是时时处处、方方面面都表现愚钝的,而似乎竟是尤为懂得人情、通晓情义的,或者也可以说成是,他可能比那些智力正常的聪明人更关注、更注重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更看重、更在意人性当中那极为难得的善良、美好的一面。
逝者入土为安,葬礼结束之后,忙忙碌碌的一切便也都跟着慢慢地结束了。
可是,那份已然久久地聚积于、存续于嵇绍内心深处的重重的悲痛、重重的感伤,却是再也难以平复、难以挥之而去……茫茫然然之间,嵇绍总是会不自觉地回忆起许多许多……回忆起新丰公主生前留印在他记忆深处的那几许美好,几许梦幻……总是会痛感,他自己似有千言万语在喉、千头万绪在怀,拥拥堵堵,郁闷得难受!
此一生,他觉得他自己有意无意之中便已欠下了那么大、那么浓的一份情、一份债,一份难了难清、再也难以偿还的感情之债……
皇帝司马炎,在某些时候,确实也还称得上是一个比较清明、比较理智的君王,尽管此番痛失爱女,已让他伤心欲绝、久病不起,可是,念在山涛的情面,(当年,司马昭将次子司马攸过继给自己的兄长司马师,平日里又一直都是非常看重、喜欢司马攸,所以,曾经特意寻问大臣裴秀道:“大将军(指司马师)开国建业,未成而亡,我只是继承他的事业,所以想要立司马攸为世子,以归功于兄长,如何?”
裴秀认为不可。
司马昭遂又以此事问山涛,山涛则回答说:“废长子立少子,违背礼制,是不祥的。
国家的安危将由此事决定。”
于是,司马昭才定下仍以其长子司马炎为世子,司马炎为此曾亲自前往拜谢山涛。
)同时,他也念在嵇绍这么多年入朝为官以来,一直都是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地勤勉于朝廷的公务,从未有过丝毫的疏忽和懈怠,故而,尽管他自己的女儿如此短命早亡,在他的心里,总似与那嵇康的儿子——嵇绍,有着脱不了的干系,可似乎从情理上,他又不能把这样悲情的结果,全部都归咎于嵇绍一个人的身上。
思虑至此,皇帝司马炎的心中虽多有不甘,却也终究无奈,以致最后,他并没有在昏昏冲动之下,枉自滥用皇权,莫名地去追究、去惩罚他的臣子嵇绍,而只是在他的女儿新丰公主的丧礼事宜一切完毕之后,从内宫中传出一道圣谕,把秘书丞嵇绍远远地外任为汝阴(今安徽阜阳)太守,命其即日起便立刻启程,前往赴任,他说他今后再也不想在他的太极殿上见到嵇绍了。
皇帝司马炎能够这样地安排自己,在嵇绍看来,其实已经是非常非常宽容的意外之举了,已经是颇为出乎他的臆想之外了。
嵇绍本来是早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的——或者罢官、或者入狱、甚至或者是被斩首……此三种结果,无论哪一个临于己身,嵇绍觉得,他都是心也甘情也愿地去领责领罚,去泰然接受的。
新丰公主的蓦然离世,令嵇绍在浸没于无限悲伤情怀中的同时,不由得开始莫名地担忧起他自己的姐姐墨菡来,他想到姐姐这么多年以来,已然三十岁余的年纪,居然还总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面对生活、面对磨难,面对世间的风霜雨雪,他觉得他是该好好地劝说劝说自己的姐姐了,劝说姐姐早日觅得一位能够与姐姐携手相伴一生,陪伴、照顾着姐姐的人了,姐姐再也不能、不应该这样毫无希望地独自一个人漂泊、一个人度日了。
墨菡是从自己的弟媳熙芸的口中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知晓到、了解到这一切的。
司马炎的女儿新丰公主与自己的弟弟嵇绍之间这一份虚无缥缈、无根无缘又毫无结果的爱恨纠葛,司马家这样痴情而又专一的公主,令墨菡闻听以后,也是感慨颇深,受到震动颇深的。
她在为新丰公主感到惋惜和痛惜的同时,其实也还是相当惊讶的,惊讶于他残暴、昏庸的司马氏家族中,竟然会出了一位这般贞洁、这般傲骨又这般多情多义的公主!
抛却自己与他司马家的恩怨不谈,这样的新丰公主,这样情义双全,爱憎分明的女儿家,自然也是墨菡所喜欢,所佩服的。
可是,当弟弟嵇绍对着墨菡语重情深、意味深长地谈及起墨菡的感情及她今后的生活时,墨菡却依然还是态度淡淡地回答着自己的弟弟,“绍弟,你放心,姐姐可不是插在金瓶中的牡丹,不会那么容易枯萎,你不用挂念姐姐,姐姐一定会长命百岁地活着的,……”
那一日数九寒天,北风呼啸,嵇绍就是在这样一个最为冰冷刺骨的清晨,带着自己的妻儿及丫鬟,侍从一行十数人,乘着车马,匆匆地奔往了遥遥近千里之外的汝阴赴任。
而墨菡在弟弟嵇绍去汝阴赴任前的这些日子里,则也是一直都待在嵇绍的秘书丞府上,一直等到新丰公主逝去后所有的事情全部完毕、消停,等到她看到也确定到,那皇帝老儿司马炎并未因此缘故,而要伤害她自己的弟弟之后,她才于嵇绍去汝阴赴任的当日,与嵇绍、熙芸夫妻一起出得秘书丞府门,相互挥泪而别,竟自一人跃马返回了华山。
墨菡没有应弟弟嵇绍和弟媳熙芸的再三相请,与他们一家同往汝阴,那是因为,她虽惦念却并不想打扰到弟弟的日常生活。
她也没有在洛阳等候到匈奴王刘渊一行人等,因为当初在来洛阳之前,她就已经与刘渊商议妥当,言说到至京都以后,她将自去行事、看望弟弟,而且也并不会与刘渊等人一起,同返匈奴草原。
所以此番,当墨菡辞别弟弟和熙芸及自己的小侄儿眕儿之后,她便独自飞马去往了华山,前去看望自己多时未见、内心里总是颇为想念、惦记的授业老恩师——凌云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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