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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顾阳终于抵不住困意，眼皮渐渐发沉。
朦胧间，他好像听到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随之而来的，还有额头上轻如羽毛地碰触。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渗进来。
顾阳是被一阵熟悉的香气唤醒的，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与黎阑琛四目相对。
视线对上的瞬间，顾阳明显怔了一下，随即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醒了？”
黎阑琛语气平淡，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早晨。
顾阳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微哑，“……黎总。”
“睡得好吗？”
“……挺好的，谢谢黎总。”
黎阑琛唇角微勾，眼底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小阳，在我这儿，你可以不用这么客气。”
小阳？！
这个称呼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在顾阳心里晕开一片涟漪。
虽说公司里新人入职，大家都会“小张”
“小李”
地叫着，可这两个字从黎阑琛嘴里吐出来，偏就裹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顾阳的耳尖悄悄红了，他下意识攥紧被角，在心里暗骂自己多想。
可黎阑琛的目光太烫，烫得他几乎要相信这个称呼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来吃饭。”
顾阳这才注意到小茶几上摆着一个白瓷碗，他穿上拖鞋走过去，拿起筷子时整个人都愣住了，碗里盛着的是蛋花面！
金黄的蛋花浮在清汤上，面上还有先煎后煮的鸡蛋搭配着几片火腿，几颗碧绿的葱花点缀其间。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面条，顾阳却有种想哭的冲动。
四岁生日那一天的情景突然鲜活起来。
母亲系着碎花围裙站在灶台前，将打散的蛋液一半倒入热油里，“滋啦”
一声，锅里腾起带着焦香的雾气。
等煎蛋成型，再倒入滚水，过几分钟，清水就会变成奶白的汤底。
面条下锅后，母亲会把剩下的蛋液慢慢淋进去，用筷子轻轻搅动，金黄的蛋花就在汤里舒展。
最后放上切的火腿片，出锅前撒一把葱花。
顾阳觉得自己的名字取得很好，每年过生日都在一个大晴天，四岁那年也不例外。
阳光透过厨房的纱窗，在母亲身上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和阿姐一人一碗面，母亲就坐在一旁温柔地看他们吃完，再把他们送到阿婆家。
顾阳还记得母亲临走前说：“妈妈会回来看你们的。”
没过多久，他就从高漾那里知道，母亲不会再回来看他了。
阿婆家虽然条件不怎么好，但对他们是极好的，有什么稀奇玩意儿也第一时间给他和阿姐，弄得高漾心里时常不平衡，觉得他和阿姐才是自己外婆的亲外孙。
阿婆家院子里也养了鸡，老母鸡“咯咯”
地叫着，下的蛋阿婆从舍不得吃，因为要攒起来拿到镇上换钱。
小时候，顾阳和顾月都很懂事，从不提自己想买什么、想吃什么。
长大后，顾阳依着记忆尝试做过几次，味道都和那天母亲做的不一样。
这碗面，便成为一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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