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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尔有火星从炉口跳出来,落在地上,很快就灭了,留下一点黑色的痕迹。
“阿公,您这作坊开了多少年了?”
陆帆好奇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摸着竹凳的边缘,感受着木头的纹理。
老人手里的铁钳没停,一边翻动酥饼,一边说:“算上我爷爷那辈,有一百二十年了。
我爷爷年轻时在金华府的‘老同和’糕点铺当学徒,那时候的糕点铺都是前店后厂,他跟着师傅学做酥饼,学了整整五年才出师。
后来民国的时候,‘老同和’关了门,他就自己在这巷子里开了这家作坊,专做酥饼;我父亲接手后,把炭炉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以前的炉口小,一次只能烤十几个,现在这个能烤三十多个,还能让热量更匀;到我这辈,守了西十年了,从二十岁接手,现在都六十了。”
老人说着,从旁边的竹篮里拿出一块刚和好的面团,竹篮是用细竹篾编的,上面盖着一块白色的纱布,纱布是干净的,能看到里面的面团。
面团是淡黄色的,看起来很有韧性,老人把面团放在案板上,案板是整块的香樟木做的,表面己经有些凹陷,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樟木香味。
他用手掌轻轻揉了揉面团,手掌的温度让面团变得更软,手指按压下去,面团能很快回弹,然后拿起擀面杖,擀面杖是枣木的,沉甸甸的,他快速地把面团擀成一张薄饼,饼皮擀得很匀,边缘薄,中间稍厚,像一张圆圆的纸。
接着,老人用勺子舀起一勺馅料,均匀地铺在饼上。
馅料是深褐色的,里面能看到切碎的梅干菜和肉丁,肉丁是五花肉做的,肥瘦相间,还冒着淡淡的油光,看起来很新鲜。
“阿公,您这馅料有什么讲究吗?”
陆帆凑过去看,发现馅料里除了梅干菜和肉丁,还有一些白色的颗粒,像细小的碎糖。
“那是白糖和猪油渣,”
老人笑着解释,嘴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却很亲切,“梅干菜要选绍兴产的,那里的梅干菜晒得透,香味足,要晒足三个月,收的时候要选晴天,不然容易发霉。
泡发的时候要用温水,泡软了之后要反复挤掉水分,挤三次,把里面的咸水和杂质都挤出来,然后用猪油炒香,炒的时候要小火,慢慢炒,把梅干菜的香味炒出来;五花肉要选三层肥两层瘦的,我们叫‘五花三层’,这样的肉丁咬起来有油润感,却不腻,切成小丁,大小要均匀,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大了烤不透,太小了就化了,用酱油、料酒腌一个晚上,酱油要选本地的‘红酱油’,咸鲜适中,料酒要用黄酒,去腥增香;白糖要放老冰糖磨的粉,老冰糖比白砂糖甜得更醇,不会齁;猪油渣是自己熬猪油剩下的,切成碎末加进去,香得很,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法子,加了猪油渣,酥饼的香味能更厚一层。”
老人把铺好馅料的薄饼卷起来,像卷画轴一样,卷得很紧,然后搓成一条长剂子,剂子的粗细很均匀,像小孩的胳膊。
接着,他用刀把剂子切成一个个小面团,每个面团的大小都差不多,放在手心搓成圆形,再用手掌轻轻压扁,压成厚度约半厘米的圆饼,然后用刷子在饼的表面刷上一层麦芽糖,麦芽糖是自己熬的,颜色是琥珀色的,黏稠得能拉出丝,最后撒上白芝麻,芝麻要撒得均匀,每个角落都要有,一个酥饼生坯就做好了。
他动作麻利,不到十分钟,就做了二十多个生坯,整齐地码在竹制的托盘里,托盘上垫着油纸,防止粘连。
“以前做酥饼更麻烦,”
老人一边把生坯放进炭炉,一边说,铁钳夹着生坯,轻轻放在炉壁上,生坯一碰到热炉壁,就发出轻微的“滋滋”
声,“面团要发酵一夜,用老面引子,不用酵母,老面引子是前一天剩下的面团,留一小块,第二天加进去,这样发出来的面更有韧性,烤出来的酥饼皮更脆;炭炉要烧松木,不能用别的柴,松木烧出来的火温匀,不会忽大忽小,还带着松香味,烤出来的酥饼也会带着一点淡淡的松木香;烤的时候要盯着火候,每隔两分钟就要翻一次,不然容易糊,以前我父亲教我的时候,说‘烤酥饼要像看孩子一样,不能离眼’,我那时候年轻,嫌麻烦,偷偷懒,结果烤糊了一炉,被我父亲骂了一顿,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分心了。
现在年轻人嫌麻烦,都用烤箱做,温度是准了,却少了那股子炭火的香味,味道差远了。”
陆帆看着老人熟练地翻动酥饼,铁钳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每一次翻动都恰到好处,既不会碰碎酥饼,又能让酥饼均匀受热。
老人的手上布满了老茧,指关节有些变形,那是常年揉面、握铁钳留下的痕迹,手背的皮肤皱巴巴的,像晒干的橘子皮,却透着一股力量感。
“阿公,您孩子不帮您吗?”
陆帆问,心里有些好奇,这么好的手艺,怎么没人继承。
老人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巷口的方向,眼神里有些复杂,有无奈,也有理解,“儿子在杭州做电商,卖衣服,说做酥饼又累又不赚钱,起早贪黑的,一天也赚不了多少,劝我别做了,把作坊租出去,能收点租金,比做酥饼轻松。
我不同意,这是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是吃饭的本事,不能在我手里断了。
有时候孙子放假回来,会帮我揉面,这孩子喜欢做,说觉得揉面好玩,还说以后要帮我守着这作坊,不让这手艺断了。”
说起孙子,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了,像被阳光照透的云层。
正说着,巷口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还有孩子的笑声,一个穿着蓝色校服的小男孩跑了过来,书包在背上颠颠地晃,手里还拿着一个卷起来的作文本,大声喊:“爷爷,我放学了!
今天老师夸我作文写得好,写的是咱们家的酥饼!”
男孩约莫十岁,头发短短的,额前的刘海有些乱,脸上带着汗珠,跑起来的时候脸颊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跑到老人身边,一把抱住老人的腿,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满是骄傲。
“是吗?快让爷爷看看,”
老人放下铁钳,弯腰接过男孩递过来的作文本,作文本的封面是卡通的,上面画着一只小熊,老人从口袋里掏出老花镜,戴上,镜片有些厚,却擦得很干净,他仔细地看起来,嘴里还小声念着:“《爷爷的酥饼》,我爷爷的酥饼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每次爷爷烤酥饼的时候,巷子里都是香味,邻居家的小狗都会来门口等,趴在地上,摇着尾巴,好像也想吃。
爷爷说,酥饼要用心做才好吃,和面要揉够一百下,馅料要选最好的,烤的时候要盯着火候,不能偷懒,就像做人要用心一样,不能马虎……”
老人念着念着,眼角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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