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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山不大能理解小孩儿的脑回路,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嗯?”
鼻音轻飘飘的,在空气里打着旋,落在伊珏耳朵里像极了一句“没错”
。
伊珏不想同他说话了,气鼓鼓的收回手,腆着饿瘪的肚皮迈步就走。
他一觉睡了三天,不知白玉山把自己带到了何处,很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不知距离罗浮山多远,曲水行宫又在哪个方向,只知自己腹中饥饿,偏偏这座小城夕阳将近,正是各家各户晚食时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回身去吃“西鹤”
的饭食,固执地往前走。
暮色四合里,低矮房屋上炊烟袅袅,亦有摆摊和挑担游走卖吃食的小贩,在烟火气息中叫卖着自家拿手的吃食。
妖精们总是有些神通的,伊珏睡了一觉,觉得他的鼻子也涨了神通——方圆二里地的各式吃食味道一股脑地往他鼻子里钻,他仅靠着这些味儿,就能分辨出酸甜苦辣咸来。
粗粮细面、菜蔬鱼肉、煎炸烹煮、小火慢炖、大火翻炒、各式味道扑进他脑子里,瞬间蹦出百八十种不带重复的吃食,还都在他身边,仿佛触手可及。
有了人身的小妖精,一副血肉之躯,终于体会到饥肠辘辘的滋味——那是抓心挠肝的馋,恨不得自己有一张话本里妖魔鬼怪的血盆大口,张嘴一吸,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吸进嘴里,祭了肚皮里翻江倒海的五脏庙。
“我怎么能这么饿。”
伊珏嘟囔着揉肚皮,伴随着肠鸣声声,饿到生气:“我怎么会这样饿!”
白玉山头一回见人饿了不想法子找吃的,反因饥饿而生气,简直新奇:“你睡了三天,腹饥才是正常,如何就生起气来?”
伊珏还记着他趁着自己睡着,送自己“西鹤”
的事,闻言气的更凶了,心想你送我“西鹤”
也就罢了,还拿我同那些凡人类比,我一个石头精,睡三天就腹饥——听听,像话么。
他这样一想,就更饿了,偏偏空气里还有家家户户做出的餐食香味往他鼻子里扑——咸香的菜、酸甜的肉、奶白的汤、刚出锅的米粮——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好似要把他馋死了事。
伊珏“嘤”
地一声,又气又苦,拉长嗓子哀嚎:“我要饿死了呀。”
正嚎的来劲,他忽地止住音,一股鲜香被晚风倏地卷进鼻孔,这股味道格外劲道,在无数种气味混杂的空气中撞过来——剥皮祛脂的老母鸡入清水煨至肉酥骨化,滤出残渣后将河鱼洗净,用纱布裹紧,放进鸡汤中小火熬煮酥烂。
汤水乳白又清亮,无油无渣,仿佛煮沸的白水,实则鲜又美,再搁少许盐,少许绿葱,两滴香油……美呀。
伊珏忍不住衔着口涎,耸着鼻子,寻味而去。
这座小城原先是块滩涂,两百年前一片浑浊汪洋,后来江水改道,淤泥地就曝了出来,逐渐有了房屋道路。
它原本就不是一座正经的城,街巷也不正经地弯弯绕绕,外客来此如一头闯进了迷宫。
伊珏来人间时日尚短,以为世上建筑都像皇城或皇陵那般方方正正四通八达,哪知道世上还有这样拧巴的小城镇,又一次扎进死巷,眼前挡着青黑高墙,头顶是一线窄小晚霞。
他又饿又气,拉着脸也顾不得体面,将袍摆掖进腰带,搓了搓手,五指用力抠进泥墙里,脚下用力一登,壁虎似的一溜儿爬上墙头,徒留墙壁上一排五指小洞和一个个脚尖踏出的小坑。
骑在墙头的空气格外好,那股鲜明香味也昭显出了源头——羊肠小巷里一座两进小院门前停着一架木车,车上堆叠着柴火,锅炉放在车旁,炉火正旺,汤锅沸腾起浓香,美妙滋味的出处是个推着车走街串巷卖吃食的摊贩。
“居然是扁食。”
伊珏蹬着两条腿,咕咚咽下口水:“底汤都这样香,那扁食得有多好吃。”
卖扁食的汉子将沸起的汤锅端到一旁,又架上一锅冒着热气的清水,水刚刚扑腾,他抓起竹篓里的扁食投进去,才收回手,一道黑影裹着风兀地冲了过来,那汉子恍惚以为眼花,再看则是一个没他腰高的小孩儿,仿佛忽地窜到眼前,嘴里喊:“先煮我的!
我要两碗!”
他撩起眼皮打量小孩一眼,手底下利利索索地又抓了一把扁食投入汤锅,半笑不笑地道:“小公子当去酒楼,怎地跑街上抢人家饭食来?”
伊珏听得出好赖话,闻言扫了两分兴头,这才抬头看人——卖扁食的小贩身形清癯,不高不矮,面上看着约莫四十来岁,一身灰色粗布短打洗的泛了白却干干净净没有补丁,面皮也算白净,并没有风吹日晒出的糙黑,连抓扁食的手,都骨结劲瘦,未见劳作出的老茧——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的小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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