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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爱,就是不知道怎么去爱的爱,盲目,甚至有些愚昧,却干净、单纯,像块新织就的土布。
她没有什么深邃的思想,她以为,让丈夫让孩子吃饱穿暖,衣服破了,帮他们及时缝补,帮男人侍弄好自己家的地,就是爱了。
我同意她,尽管‘爱’这个字可能她到死也没说出口过,但那绝对是爱。
后来……一切都变了,颞部命运区的坎坷告诉我,在她生前的两年,一切都变了。
她男人死了,从她颅骨上,我找不到她丈夫的死因,但下颌伤心区的蜂窝状小孔显示,她的悲伤和愤怒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再后来,她真的疯了,疯到认不出自己的孩子,亲情区的小凹陷说明了这一点,子女热爱区的光泽也熄灭了。
再后来,她失踪了,没有人找她,更没人给她满世界贴寻人启事。
在筛骨的羁旅区,我摸到了一连串山峦似的突起,绵延起伏,说明她曾经走在路上,穿过城市和村庄,被狗咬,被孩子们扔来的石块砸中,被呼啸而过的摩托车撞断肋骨——这些是我从位于泪骨的意外区得知的。
而下颌角的幸运区显示,她得救了,有好心人给了她食物,可能是没有安置她的能力,才把她交给了警察。
可是,位于泪囊窝的人生终点区刻着她的最终命运——警察把她抬到车上,开出去很远很远,在一条清冷的山路上,她被抬下来,搁到路边,自生自灭。
乌鸦的叫声在山谷里回**。
“她身上实在是太臭了,两个年轻干净又体面的警察,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开着车窗,好把她的体味散尽。
凌晨时分,她死了,死于寒冷、饥饿,死于冷漠和嫌恶。”
“这就是她的一生。”
她沉默了很久,最后补充道。
彻底傻了,我还能有别的反应吗?她睁开眼,那两孔深潭里有些光在**漾。
“那她是怎么到……到了咱们学校呢?”
“我只摸出了这些。”
她把那女人的头颅端端正正放在桌上,望着那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曾经凝望人世的地方。
“只能猜了,也许是有人发现了她的遗体,送到了什么机构,那个机构又把她送到了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工厂,负责加工无名遗体的工厂,制作成教具,又被学校买来。
也许就是这样。”
这个医学院总共有六个解剖教室,假如你还能回到1990年的初夏,并按下快进键,你会看到一个胖子和一个女孩在每一间教室的身影(解剖室从来不锁门,小偷光顾的话百分百会被门口的整具骷髅吓死,吓不死也没关系,那些头骨、腿骨以及长眠在教室中央的那具被解剖得七零八落的尸体一定会完成任务),她们(不是错别字,胖子永远是她的追随者,甘心用她的性别)无一例外地手捧颅骨,大多时候是女孩,把她纤细冰凉的手贴在颅穹之上,有时是胖子,他白萝卜般浑圆短粗的手覆盖着头颅,闭着眼,肥嘟嘟的脸上遍布肃穆与虔诚。
可你要是认为他也具有了女孩的超能力你就错了,他的肃穆与虔诚,是装出来献给那女孩的,他觉得他必须这样,尤其是在愈来愈多的人在她身后戳戳点点之际,更应如此。
他曾极力去尝试掌握女孩匪夷所思的本事,可他失败了,他隐约查知,是什么东西阻碍了他。
为此他非常苦闷,这种苦闷一直持续到今天,但苦闷早已演变为溪流般的忧伤,说不定会在他心里流淌至生命的终结。
当我们的爱情经由碎嘴子柳永之口广为人知之后,我们干脆开始出双入对,公然的。
“既然喜欢把咱俩当怪物看,为什么不让他们看个够呢?”
她扬起她那又漂亮又骄傲的小下巴说。
我认为她的话不能更有道理了。
于是当我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徜徉在校园的每一处时,我变成了一个挺胸腆肚、器宇轩昂的胖子,我不在收缩我的大肚子,而是坦然的、用我深邃的脐窝蔑视一切蔑视。
她从来没嫌弃过我大肚子。
更不嫌弃我的蒜头鼻子和厚嘴唇,她经常吻它们。
我也得到了吻她的默许,她的睫毛、眼睛、凉飕飕的鼻头,和她的嘴唇,那种滋味点燃了一个胖子储存了二十年的热情,任何语言也无法备述其妙。
可当她轻轻推开我,望着远处时,眼里就会浮现我看不懂的东西,而且那种东西日复一日的浓重,就像你把麦克风对准音箱时的“回授”
——我担心她的眼睛、她的心脏早晚有一天会被那循环往复、并逐渐放大的东西撑破、崩裂。
我试图逗她开心,把自己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小胖子,一直到长成自己厌恶自己的大胖子——统统讲给她听,她极认真地听,不时加入几句点评,她说如果能回到过去的话,说不定也会在我的小胖脸上拧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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