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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觉得,雷朵的夜这么长。
长到能数完桌角芒果花掉的每一片瓣,长到能听清风穿过竹楼每一道缝隙的声音,长到远处巡逻兵的皮靴声早没了踪迹,那“嗒嗒”
的节奏却还在脑子里打转,像一口没停的钟,敲得人心慌。
夜色浓得化不开,往窗外看,只有罂粟田泛着的淡红影子,像泼在黑布上的血,连橡胶林的深绿轮廓都被吞了进去,看不见边。
漏进竹楼的那缕月光,慢慢被风晃得淡了,最后只剩个模糊的光斑,贴在流程表的“敬酒”
二字上,像快灭的火星,随时会被夜色掐灭。
然而指尖在流程表上蹭得久了,墨灰不仅沾在指腹,还嵌进了指甲缝里,用拇指搓了搓,只蹭出几道浅黑的印子,像洗不掉的心事。
台灯破洞漏出的光斑在纸页上晃,像只不安分的小虫子,从“物资清点(6:00)”
爬到“宾客入场(9:00)”
,又慢悠悠地挪到“敬酒(12:00)”
,每动一下,都像在敲我的心——离天亮,好像只剩几个小时了,可每一秒都长得像熬了半宿。
我起身想去倒杯温水,脚刚碰到竹地板,就听见肖雅轻轻哼了声。
赶紧顿住,回头看她——她侧躺着,头往枕巾里埋了埋,浅棕的碎发贴在脸颊,睫毛在月光下投出细浅的影,像蝴蝶停在眼下。
呼吸还是轻得像羽毛,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肚子也跟着动了下,是宝宝在踢吗?我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床边,指尖悬在她发顶半寸,不敢碰——怕惊扰了她的梦,更怕一碰,这安稳就像泡沫似的碎了。
她突然呢喃了句什么,声音软乎乎的,像含着块化了的椰糖。
我凑近些,听见“芒果……树”
,大概又梦到老家院子里那棵老芒果树了。
上次她跟我说,小时候她总爬树摘芒果,爸爸在树下举着竹篮接,芒果砸在竹篮里“咚”
的响,比过年的鞭炮还让人开心。
现在她怀了宝宝,总说想带着宝宝回去看芒果树,说要让宝宝摸一摸树皮上的纹路。
我盯着她的侧脸,喉结动了动,却发不出声——如果婚礼出了岔子,这些梦,是不是就再也圆不了了?竹楼外突然传来“沙沙”
声,不是风刮罂粟花的轻响,是更沉的、像有人踩在枯草地上的声。
我的心瞬间提起来,攥着衬衫下摆的手紧了紧,布料皱成一团。
悄声走到窗边,撩开竹帘的一角——月光下,罂粟田的影子像泼在地上的墨,风一吹,花瓣晃得像在发抖。
远处的橡胶树底下,有个黑影晃了下,不是巡逻兵的皮靴声,倒像只野狗,低着头在找吃的。
我松了口气,后背却已经浸了层冷汗,衬衫贴在背上,凉得像贴了块湿红土。
回到桌边,指尖又碰到了胸口的军徽——黄铜的凉意顺着衬衫渗进来,硌在第三根肋骨上,钝疼。
突然想起王婶,去年那个给我传消息的线人。
她是营地食堂的帮工,总戴着块蓝布头巾,每次给我递菜时,都会偷偷塞张叠成小方块的纸条。
有次她传消息说老佛爷要运“货”
,结果被那些雇佣兵发现了——我记得那天,食堂的烟囱没冒烟,后来有人说,王婶被扔进了湄公河,连块头巾都没捞上来。
当时我躲在竹楼里,听着那些雇佣兵在外面喊“叛徒就该这个下场”
,指甲嵌进掌心,血都流了也没敢出声。
现在想起这事,手心的旧疤还在疼,更怕——怕肖阳也变成第二个王婶,怕我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
流程表被我摊在桌上,“宾客接待”
那栏的红圈被月光照得发暗,像块凝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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