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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碑的棱角还凝着夜露的冰,风却在这时猛地一顿——不是软了,是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似的,突然滞在橡胶林与芭茅丛的缝隙里。
潮气从胶林深处涌出来,混着腐叶的腥气和刚割过的胶乳味,沉甸甸压在人后颈,倒显得那缕从边民队伍里飘来的糯米香格外突兀,像根细针,轻轻刺着紧绷的空气。
芭茅丛突然哗啦一响,半人高的草叶往两边倒,露出道迷彩身影。
邓班的作训服下摆还在往下滴水,不是露水,是刚才匍匐时沾的泥浆水,顺着磨出毛边的裤脚,在界碑前的红土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
肩头的徽章早被汗水泡得发乌,边缘卡着的红土结成硬壳,是上周追毒贩时在石缝里蹭的,此刻被风一吹,簌簌往下掉渣。
他右手攥着的对讲机正嘶啦作响,杂音里裹着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挣扎。
邓班的手掌粗得像块老树皮,虎口的茧子磨得发白,按在对讲机开关上时,指节绷得死紧,"
咔"
一声掐断了那片滋啦声——动作太急,指腹蹭过机身上的划痕,那是上个月被流弹擦过的印子,至今还嵌着点焦黑的漆皮。
他没立刻直起身,半蹲在芭茅丛后,眼睛扫过界碑西侧的矮坡。
那里的草叶倒得奇怪,不是风刮的,是被重物碾过的弧度,断口还凝着新鲜的绿汁。
风又动了,这次带着点更冷的东西,不是露水的凉,是某种野兽盯着猎物时的寒意,顺着后脊往上爬。
而那缕糯米香还在飘,混着边民队伍里隐约的咳嗽声,反倒衬得四周的静更像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堵着耳朵。
邓班终于直起身,迷彩服后背的汗渍早已干透,结成深浅不一的盐霜,随着动作簌簌往下掉。
他往界碑挪了半步,后腰的手枪套蹭过碑身,发出细不可闻的摩擦声。
夜露顺着帽檐滴进他眼里,他没眨,只是盯着橡胶林深处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那里藏着胶树的影子,像无数举着刀的手,正缓缓往这边探。
“凯子,你这狗东西。”
邓班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时,带着点刚啃过沙砾的涩。
喉结在黝黑的脖颈上滚了滚,像块浸了油的铁疙瘩——那是刚才在芭茅丛里憋的气,此刻混着橡胶林的潮气喷出来,倒比骂声更沉。
他站在那儿,肩背比三个月前绷得更紧,作训服的肩线被肌肉撑得发颤,像拉满的弓弦。
褪色的肩章歪在一边,阳光斜斜切过,把那片发白的布料照出层次:深褐是汗渍,米黄是日晒,最边缘磨出的毛边里,一点红土死死嵌着,像块长在布上的疤。
那是上次搜山时,他把李凯从滚石堆里拖出来,后背在岩壁上蹭的,洗衣房的老班长用碱水搓了八遍,那点红还是没褪,倒把布纹蚀得更松了。
他朝李凯走过去,军靴碾过界碑旁的碎石,发出“咔啦”
一声脆响。
裤脚沾的芭茅叶簌簌往下掉,露出脚踝上勒出的红痕——是战术靴磨的,新换的鞋带收得太紧,血印子在黝黑的皮肤上像道没愈合的伤口。
走到李凯面前时,他的目光先扫过对方右手攥着的轻机枪:护木上的防滑纹里凝着红土硬壳,枪管还在微微发烫,显然刚开过火。
然后才慢悠悠抬眼,撞进李凯带笑的眼里。
没等李凯开口,邓班的拳头已经扬起来。
不是往伤口上落,是冲着李凯没受伤的左肩,带着股砸石头的狠劲砸下去。
“咚”
一声闷响,像夯土锤砸在紧实的泥地上。
李凯的身体猛地晃了晃,闷哼一声,左手下意识往肩上扶,右手的轻机枪跟着抖起来——枪管上沾的红土簌簌往下掉,在地上积成一小撮,倒比他肩窝渗出的血更扎眼。
“以为你在医院躺成软脚虾了。”
邓班的拳头还抵在李凯肩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掌心的老茧蹭过对方作训服上的补丁,那是去年缉毒时被流弹打穿的洞,李凯自己用针线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爬不动的蛇。
他盯着李凯眼里的笑,突然松了劲,拳头变成巴掌,轻轻拍了拍那处肌肉,“看来骨头还没锈。”
风从橡胶林里钻出来,卷着胶乳的腥气擦过两人的脸。
李凯肩上的绷带被风吹得颤了颤,渗开的红痕在白纱布上慢慢晕开,像朵正在撑开的花。
邓班的喉结又滚了滚,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转身时,军靴在红土上碾出个深深的印子。
“医院的白床单铺得再平,能有这红土地实在?”
邓班的话砸过来时,嘴角勾着点硬邦邦的弧度,不像笑,倒像刚嚼过芭茅根的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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