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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本上的墨迹、卷边的纸页、带着墨印的红铅笔,就这么挤在桌角,像一群守着旧时光的老伙计,安安静静的,却藏着数不清的故事。
新兵包强正蹲在铁皮柜前,军绿色作训服的裤腿卷到膝盖上方两寸,露出的小腿上,战术训练时蹭出的擦伤还没好利索——最显眼的那道在胫骨外侧,结着层浅黄的痂,边缘翘着点白皮,是昨天擦汗时不小心蹭掉的,底下新肉泛着粉红,像刚翻过的红土坡新土。
他左腿膝盖上还有块青紫的瘀青,该是匍匐前进时磕在水泥地上的,青里透着紫,像被砖窑的烟熏过的旧布,边缘晕着圈浅黄,看着就知道碰一下准疼。
他手里攥着块灰扑扑的抹布,是从洗衣房捡的旧毛巾改的,边角磨得发毛,被他拧得像根浸了水的麻花,水顺着指缝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砸出串细碎的响:“嗒、嗒、嗒”
,像檐角的雨打在红土上。
每滴水下坠时,都带着点抹布里的灰,在地面洇出个小小的黑圆,很快又被他挪脚时踩碎。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透湿,黏成几缕贴在脑门上,有缕特别长的垂在眉骨上,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像根没系牢的细草。
后颈的衣领也湿了,贴在皮肤上,勾勒出他年轻的肩胛骨形状,后背的汗渍洇出片深绿,不是规整的圆,是顺着脊椎往两侧漫的,像块没拧干的海绵吸饱了水,连腰侧的裤带都湿了半截,军扣上沾着点白花花的盐霜——是汗干了又浸新汗的缘故。
听见我推门的动静,他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兽,“噌”
地一下站起来,膝盖撞在铁皮柜上,发出“咚”
的轻响,疼得他嘴角抽了抽,却没敢出声。
手里的抹布往旁边的搪瓷盆里一扔,“啪”
地溅起片水花,有几滴蹦得特别高,落在他军靴的鞋面上,洇出几个深色的圆,像老秦烟袋锅里掉的火星烧出的印。
他慌得手在裤缝上蹭了又蹭,指尖都泛白了,指腹的薄茧蹭过作训服的布纹,发出“沙沙”
的轻响,却怎么也蹭不掉掌心的湿。
,!
“黄…黄哥,我…我把柜面擦出印子了。”
他声音发紧,像被风扯紧的铁丝,尾音带着点抖,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怕被雨打湿的蝴蝶,连耳尖都红了,红得像小兰辫梢的布条。
他抬起右手,指尖虚虚地指着柜门中间那道浅痕,胳膊肘还僵着,没敢完全伸直。
那道痕明明是旧的,边缘结着层薄锈,不是新锈的亮黄,是褐红里透着黑,像老秦烟杆上的铜锅锈,用指甲抠一下,能带下点发脆的锈末。
可他眼里的慌却新得很,瞳孔里映着那道痕,像映着道过不去的坎,连呼吸都放轻了,胸脯起伏得特别浅。
我把右臂的石膏往桌沿靠了靠,石膏壳子碰着铁皮桌沿,发出“笃”
的轻响,石膏边缘没擦净的红土渣簌簌往下掉,落在桌角的报表上,像撒了把细沙——那是从红土坡带回来的土,混着砖窑的灰和紫菀的碎瓣,在白纸上洇出点浅褐。
“没事,老物件都这样。”
我伸手去拉桌下的抽屉,滑轨锈得厉害,“吱呀”
一声像老黄牛在哼,摸出块砂纸——砂面糙得像红土坡的碎石,边缘被前几任文书磨得圆了,边角还缺了一小块,该是被谁不小心咬过。
递给他时,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汗,黏得像红土坡雨后没干透的泥,还带着点搪瓷盆里的皂角味。
“锈迹重的地方,用这个打打就亮了。”
他的手在抖,指尖碰着砂纸的糙面,猛地缩了一下,像被刺扎了,随即又赶紧攥紧,指节泛白,把砂纸捏出几道褶。
砂纸边缘的糙面蹭过他虎口,留下道白痕,像被风刮过的红土,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下去。
他捏着砂纸在柜门上轻轻蹭,胳膊肘架得特别高,像怕碰坏了什么宝贝。
砂面磨过铁锈,发出“沙沙”
的响,混着细小的锈屑往下掉,有的落在他军靴的鞋面上,像撒了把碎铁,有的飘进他敞开的衣领里,引得他脖子轻轻颤。
他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那道旧痕,磨一下就抬头看看我,见我没说话,又赶紧低下头去蹭,动作轻得像在给铁皮柜挠痒。
日光灯管在头顶“嗡嗡”
地哼,窗外的紫菀被风推得撞玻璃,“簌簌”
的响混着砂纸的摩擦声,倒像红土坡上的玉米叶在跟石头说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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