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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可此刻,钢盔内侧的盐霜沾在杨杰的指腹上,凉得像黄导当时没说完的后半句。
风从悬崖边卷过来,带着红土的腥气,吹得钢盔的变形处"
呜呜"
响。
杨杰把脸埋在盔沿上,那处被下巴磨亮的地方还留着点温度似的,可他知道,那个说要带父亲去北京的人,再也回不去了。
盐霜在掌心慢慢化了,湿湿地沾着,像谁没忍住的泪。
第十四天的夕阳像块烧红的铁,沉在峡谷西沿的雾霭里。
起初是淡金的光,顺着雾团的缝隙往外渗,把近处的白雾染成半透明的橘,再往远些,橘色渐渐沉下去,成了掺着红土的赭石色,最后在崖底的浓处,凝成块没干透的血痂——那颜色浓得发黏,像有人从崖顶泼了桶刚接的血,顺着雾的褶皱往下淌,把每缕白都浸得发沉。
杨杰站在悬崖边的灰岩上,军靴的纹路里还嵌着红土坡的泥,被夕阳晒得半干,泛着点土腥气。
他的右手虚悬在裤袋上方,指腹蹭过布料上的褶皱——那是今早掏照片时蹭出的印子,此刻还带着公文包的皮革味。
风从谷底卷上来,带着暗河的潮气,掀动他作训服的下摆,蹭过怀里那顶钢盔的变形处,“沙沙”
响,像谁在耳边轻咳。
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不是急促的铃音,是“嗡——嗡——”
的轻颤,贴着大腿的皮肤,像只受惊的虫。
杨杰的指尖顿了顿,才慢慢伸进去掏——手机壳是黄导送的,边缘磕掉了块漆,露出底下的白,此刻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
屏幕亮起时,光刺得他眯了眯眼,锁屏上是黄导去年在天安门广场拍的照,他举着国旗,笑得露出牙,背景里的升旗手正甩出国旗的红。
消息是黄导父亲发来的,信号不太好,字旁边带着几个红色的感叹号。
字体歪歪扭扭的,像老人用拐杖在地上画的:“家里养的阿黄(狗)又长大一圈了”
——“圈”
字的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差点画出屏幕;“天天蹲门口等你”
——“蹲”
字的竖钩抖得厉害,像阿黄蜷着的尾巴;“和我是越来越亲了”
——“亲”
字的点写得特别重,墨都晕开了,像老人沾着泪的指腹按在屏幕上。
杨杰的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没敢碰。
他想起黄导说过,老人前年摔了一跤,右手不太利索,每次打字都得用左手扶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戳,眼睛花,常常打错又删掉,对话框里总留着半截的废字。
此刻那些歪扭的笔画在他眼里动起来,像老人坐在老家的门槛上,阿黄趴在他脚边,尾巴扫着青砖地,两人一起望着村口的路——等的人,却再也回不去了。
他抬头望向谷底。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正被白雾吞掉,橘红的边一点点淡下去,露出雾团原本的青灰。
黑暗从崖底往上爬,像墨汁滴进水里,先漫过碎石,再缠上岩缝里的藤蔓,最后要把整个峡谷都染成黑。
白雾在黑暗里翻滚,越来越浓,连风都穿不透,只剩偶尔从深处传来的暗河水声,“哗啦——哗啦——”
,像谁在底下轻轻摇着橹。
手机还亮着,老人的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杨杰把手机按在胸口,贴着那顶钢盔的凉,指腹摩挲着屏幕上“等你”
两个字,突然觉得眼眶发涨。
夕阳彻底沉下去了,最后一点橘红被白雾吞没时,他仿佛听见老人在电话那头笑,说“阿黄懂事,知道等你”
,又听见黄导在旁边接话,“爸,等我回去,咱带阿黄去河滩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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