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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丽姐的烟又燃了寸许,烟灰攒成细弱的柱形,终于“簌簌”
落在宝蓝色旗袍下摆上,烫出个针尖大的黑印,焦糊味混着烟味飘出来,她却像没察觉,指尖仍无意识地摩挲着烟身,指甲上的正红甲油剥落了一小块,露出底下泛白的甲床,像被啃过的花瓣。
“那时候黑鸦是雷朵的二把手,风头正盛得很——走路都带着风,腰间别着镀金手枪,见了老伙计连眼皮都不抬。”
她的声音沉了些,指尖的烟蒂抖了抖,火星溅在裤缝上,“仗着手里攥着湄公河下游三条黄金运货线,从金三角到曼谷的水路全归他管,又偷偷跟曼谷‘眼镜蛇’帮的头头拜了把子,手里有枪有路子,就红了眼。
恰逢老东家肺痨病重,咳得直不起腰,连议事都得靠人扶着坐,他就动了歪心思,想趁机吞掉核心的千亩罂粟田——那可是雷朵的命根子,每年出的货能换三船军火。”
丽丽姐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当年的血腥味:“半夜三更,他带着三十多号人摸进营地,清一色蒙着脸,手里的ak47全上了膛。
竹楼四周的火把‘轰’地燃起,枪声跟着就炸了——从后半夜的子时响到天蒙蒙亮的卯时,‘哒哒哒’的扫射声把竹楼的茅草顶都掀了,子弹穿破竹墙的洞眼密密麻麻,像筛子。
整条河的水都红透了,不是浅淡的粉,是发暗的酱色,像泼了整桶猪血,连岸边的芦苇丛都挂着指甲盖大的碎肉和凝结的血珠,风一吹‘啪嗒啪嗒’往下掉,腥气十里外都闻得到。”
我心里猛地一沉,像被人摁进了冰水里——“黑鸦”
这名字并不陌生。
肖云海在巴黎时提过一嘴,是在塞纳河畔“左岸之光”
酒吧的暖黄壁灯下,他指尖捏着水晶红酒杯,杯壁挂着暗红的勃艮第酒渍,无名指上的老坑翡翠戒蹭过杯口,划出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痕。
当时他刚听完我汇报雷朵的近况,沉默半晌才低声说:“那家伙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差点把雷朵的根基刨了,死得其所,就是死法太难看。”
此刻丽丽姐的话像拼图,把那些模糊的碎片骤然拼出轮廓,连肖云海当时眼底的冷意都有了落点。
“老佛爷那时候就在竹楼后厨帮工,干的都是最糙的活——烧火劈柴、刷锅洗碗,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褂,袖口磨出毛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蹲在灶前,灶膛的烟灰蹭得满脸都是,谁都没把他放眼里。”
丽丽姐的声音里浸了点说不清的寒意,说话时不自觉地往舷窗外瞥了眼,目光掠过浑浊的河水,仿佛怕惊扰了当年沉在河底的亡魂,“毕竟他那时候瘦得像根晒蔫的芦柴棒,肩窄得像片纸,胳膊细得能看见骨头,连老东家淘汰的旧步枪都扛不动,一拎就往下滑,只能帮着搬搬柴火。”
“黑鸦带人冲进来时,竹楼里的护卫早被打懵了,枪声混着惨叫声乱成一团。
老佛爷手里连枪都没有,眼瞅着有人举着刀往灶台这边冲,他抓起灶台上那把劈柴的砍刀就冲了出去——那刀是老东家早年打天下时用的,刀身是正宗的缅甸铁,磨得雪亮,能照见人影,木柄缠着发黑的牛皮,被汗浸得油亮,沉甸甸的足有三斤重,他平时劈柴都得双手握着才稳。”
丽丽姐抬手比划了个翻窗的动作,手腕转动的弧度带着狠劲:“他从后厨那扇仅能容一人钻的气窗翻出去,气窗的木框刮破了他的袖口,棉絮都露了出来,他却没顾上揉,踩着竹楼横梁上的裂缝往前挪——那横梁年久失修,被虫蛀得坑坑洼洼,踩上去‘嘎吱嘎吱’响,他却像只猫似的轻,连呼吸都放得极缓。
绕到黑鸦背后时,刚好撞见黑鸦正背对着他换弹匣,金属弹匣落地的‘哐当’声刚响,他手腕一沉,刀就带着风声劈了下去,正砍在黑鸦的后颈上。”
丽丽姐突然抬手,手腕猛地向下一沉,划出道凌厉的劈砍弧线——指尖的红甲油在船舱昏黄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像淬了血的碎钻,手腕转动时带起的风扫过桌面,连烟灰缸里的火星都晃了晃,那股狠劲透过空气传过来,让人后颈发紧。
“那刀力道大得能劈断松木,砍下去时‘咔嚓’一声脆响,是颈骨断裂的动静。
黑鸦的头歪在肩膀上,只剩层皮连着,血‘噗’地喷出来,呈扇形溅在竹墙上,红得发黑,顺着墙缝往下淌,滴在他的粗布裤上,从领口灌进去,顺着脊梁骨往下渗,把后腰的布都泡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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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旗袍下摆的焦痕:“血珠子砸在竹楼的地板缝里,‘嗒嗒’响,渗了三天都没干,后来打扫的伙计用竹片抠,都能刮下暗红的血痂。
老佛爷就站在那滩血里,粗布褂子前襟全湿透了,血顺着衣角往下滴,脚边积了小半滩,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睫毛都没颤,眼神冷得像冰,弯腰捡起黑鸦掉在地上的ak47,拇指拉开保险,对着剩下的喽啰扫了一梭子。
子弹穿透肉体的闷响混着惨叫声,他连眉头都没皱。”
肖雅的呼吸猛地顿住,我能清晰感觉到她胸腔的起伏骤然停了半秒,下一秒才急促地续上。
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我的袖口,指节泛得发白,把帆布捏出几道深深的褶子,边缘都快磨得起毛。
掌心的汗透过布料渗过来,凉得像水,肩胛骨抵着我的胳膊,硬邦邦的像块冻透的小骨头,连带着她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细微的震颤顺着布料传进我皮肤里。
我赶紧往她身边挪了挪,手臂环住她的肩,把她往怀里搂得更紧些。
掌心贴着她洗得发软的棉布衬衫,布料下是她温热的后背,能清晰摸到脊椎一节节的弧度,像串细小的玉珠。
我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带着刻意放缓的力度,试图把体温传过去,压下她的颤抖。
窗外的夕阳正顺着橡胶林的梢头往下沉,原本熔金似的水面渐渐淡成橘色,又往深处晕出点粉紫,像泼了半桶掺了水的颜料。
远处的水上棚屋被拉得老长,歪歪扭扭的影子投在晃动的水面上,随着浪头起伏,时而蜷缩时而舒展,像一个个蛰伏的鬼影,稍不留意就要爬上岸来。
丽丽姐终于屈起手指,弹了弹烟蒂——烟灰“簌簌”
落在地板上,火星坠地时发出“滋”
的一声轻响,瞬间灭了,在木纹里留下个焦黑的小点,像颗凝固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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