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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寨中火把摇曳，将中军大帐照得通明。
张辽还来不及更换沾着泥渍的战袍，便召开了军议。
他端坐主位，面沉如水。
帐外甲士执戟肃立，帐内诸将分列两侧，从朱益、朱珏等高级将领到各营都尉、军侯，共二十余人肃立待命。
“骆记室。”
张辽忽然看向跪坐在角落的记室骆傅，开口道：“今日军报，本将口述，尔需原话录之。”
骆傅闻言，连忙捧起竹简，蘸墨提笔。
众人又见张辽缓缓解下腰间佩刀横置于案上，原本那张被战火淬炼过的刚毅面孔，此刻竟然透着几分颓然。
“今兵败鹰嘴涧，折损锐士二百余，皆辽统兵无方之过。”
张辽深吸一口气，每个字都似有千钧之重：“臣辽顿首言：臣以驽钝之资，忝居戎首。
鹰嘴涧之役，丧吾锐卒，挫吾锋芒。
虽陷阱诡谲，然臣不能察敌于先；虽地形险绝，然臣不能制变于中。
昔孙子云‘知彼知己’，今臣既不知霍峻用兵之诡，复不察山涧设伏之险，致使王师受挫，将士殒命。
此皆臣谋略短浅，调度失宜所致……”
帐中落针可闻。
在场诸将不约而同挺首腰背——主帅当众自陈其罪，在曹营实属罕见。
骆傅运笔的手也不觉微微发颤，一滴墨汁不慎落在简牍上晕染开来，恰似血泪。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证张辽如何谨慎用兵，但此刻却将罪责尽揽，这般担当，不愧为大丈夫也！
随着案几上沙沙作响之声，那文书渐成，字字如刀：“……岂敢诿过士卒？伏惟丞相明察，辽愿领渎职之罪，请以降黜，唯正军法……”
当写到“降黜”
二字时，笔锋突然被朱益按住。
这位素来稳重的副将竟不顾礼仪，赤红着脸道：“将军何至如此！
涧中陷阱谁人能料？若论罪责，末将……”
“子言。”
张辽抬手截住话头，目光扫过众将惊愕的面容：“为将者当赏罚分明。
今日若胜，功在将士；今既败，罪在辽身。”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印信推至案前，印纽上蹲坐的虎形在烛火中森然欲噬。
军司马朱珏突然单膝砸地，甲叶铿锵：“末将愿与将军同罪！”
“吾等亦愿！”
紧接着各营都尉齐齐出列，帐内哗啦啦跪倒一片，连最末位的军侯都涨红了脸。
他们早听闻先锋军遭遇何等诡谲——明坑暗桩，滚石惊雷，甚至未见敌军便折损过半。
这般败绩，主帅竟全担了去。
射声校尉陈瑞更是膝行而前：“涧中虚实末将虽未亲眼所见，但听儿郎们所言，那等诡谲布置绝非常人所为。
将军肯担罪责是体恤将士，可若丞相当真……”
“诸君请起。”
张辽摆手止住众人，眼角纹路里藏着疲惫：“辽非求死，实为明志。
此战不过小挫，焉能折吾北军锐气？”
他指尖轻击着案几，话锋陡转：“元璋，且将战报说与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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