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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肥城北,逍遥津畔,冬光如铁,风把战后的血腥味吹得很远。
断裂的木桥半截插在河心,像被巨手折断的肋骨,水拍在破木上,发出无情又单调的声响。
岸上横七竖八堆着碎甲与箭簇,火烧过的泥地呈焦黑,踩上去还会发出细微的“咯吱”
。
吕布策赤兔而至,未披战袍,玄色内铠表面仍有昼前沙场带下的细微划痕。
他放慢缰绳,翻身下马,靴底踏在冰凉泥面,发出沉稳的一声响。
他站在断桥前,沉默看了一会儿水光。
风从他的发冠里穿过,带着铁与烟的味道,像从远处赶来的旧友,提醒他: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能写进歌谣的“神迹”
。
张辽和高顺已在岸边等候。
张辽盔缨尚湿,盔檐下的目光像刀,在风中仍带着一丝尚未退尽的战意;高顺的甲片上却已擦净,只剩下数处深浅不一的划痕,整个人如同一堵以寡敌众之后仍矗立不倒的墙。
“主公。”
二人躬身。
吕布没有立刻说话。
他在断桥边俯下身,从泥里拔出一支断箭,箭羽烧黑,尾端沾着干涸的泥血。
他指间轻轻一弹,断箭发出一记短促的响。
他抬头,目光扫过二人,声音平静:“八百骑,昼夜兼程,先断桥,再诱敌,反击于津口狭处;三扑三退,直至敌列自乱。
——文远,此役,你在‘险’字上用力极狠。”
张辽一抱拳,简练如旧:“兵力不及十之一,‘稳’字留给活着的将士;‘险’字,是留给我一个人用的。”
吕布的唇线极浅地动了一动。
他将断箭插回泥中,像把某种不言而喻的“杀心”
也一并埋下:“天下会说,这是神迹。”
“不是神迹。”
高顺的声音低沉,“是文远算准了人心与地利。
孙家兵来势凶猛,但追功心切,桥断之后脚下心更虚,挤作一团。
陷阵营的盾,挡的是刀,文远的桥,断的是胆。”
张辽略一侧身,目光自吕布移向水面,像在回看刚才那段以命换命的桥上厮杀。
他不擅长夸功,只把“功”
二字不声不响咽回胸腔:“主公前线缠住曹军主力,后方由我断后,皆是职责。”
吕布直起身,拍了拍张辽的肩。
那一记轻拍,像把一面沉默的旗插进了风里:“职责,二字虽轻,却是天下最重。
今日以八百破十万,诸军耳目已见。
此战之后,‘并州军’三个字,不只靠我方天画戟来镇,还要靠你们的‘阵’与‘术’来镇。”
远处传来一阵嘶吼,有人抬着伤者奔过,血沿着担架滴在雪里,瞬即凝成暗红。
几名军士看见吕布,先是一惊,随即齐齐跪地叩首,口中只会说一个“万胜”
。
吕布抬手,示意他们起身;他目光掠过那些或兴奋、或红着眼眶的脸,心底某处一瞬间软了一寸,继而又硬回去。
他知道,这一战,不是“魔力”
拯救了根基,而是“人”
救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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