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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事我问过我妈,不过看来她也并不怎么知情,但有一点她非常肯定,那就是,我这个舅舅、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肯定是姥爷从某个地方抱来的。
妈说:“你姥姥说过,我上边有过两个哥哥,不过他们都没活过周岁。
他们才是你的亲舅舅。”
大学的时光悠长得令人无所事事,我有大把的时间胡思乱想。
我设想了多个版本来设计关于我的父辈和祖辈的人生历程,对我来说这不啻一次次解密游戏。
也许每一个版本付诸文字都是一本小说,可是每一个版本的扉页都不得不写上四个字“纯属虚构”
,尤其是对父亲和舅舅的秘密。
那些我永远不知道的历史,也许我的演绎根本经不起推敲。
但我还是不停地推演、设想、虚构,有时就产生了错觉:在我的长辈们还年轻或者处于幼年的时代,我相信我的生命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存在,对某一段历史的无知,完全是一次或几次不经意的忽视,那时我焦躁的目光正被其他东西吸引,当我回过头来,已经是属于我的记忆的时代。
换言之,是我错过了一些和我息息相关的影像,而绝非我当时不在场。
理应是,我不知道的一切激发了我痛觉的活跃。
有一些道理是医学书上没有的:痛感是动物最古老的感觉。
那么,那些引发痛觉的神经元中,也许就保存着最古老、最深切,也是最真实的记忆。
这种超出我认知的胡思乱想很可能会让我有朝一日精神崩溃,也许有一天我忍不住会跟其他人讲述猛犸和剑齿虎的故事,这样下去恐怕有一天他们会把我送到疯人院去。
在我还算清醒的时候,恐惧感像网一样覆盖了我的思维,那些尼龙质地的网线渐渐勒紧,嵌入我的大脑沟回,然而疼痛并不能限制我想下去,却让我的中枢神经更加活跃,闭上眼,有无数个光斑沿着错综复杂的神经高速公路疾驰,有如杂乱无章的电流,昂扬激越却不知所终。
姥姥生下的两个男孩先后夭折,之后她的肚子好像干涸的河床,陷于长久的沉寂。
一直到我舅舅来到这个家的第三年,她又奇迹般地怀上了孩子。
那个未成形的胎儿将变成我妈的样子。
这是以后的事。
在妻子面前,姥爷没有表现出迟迟没有子嗣的焦急,相反他还时常安慰姥姥,说一些“咱们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孩子”
之类的话。
然而姥姥敏锐的感觉和现在看起来实属过分的自责,驱使她动员丈夫和另一个女人生个孩子来传宗接代,这种放在今天铁定是封建思想的想法,在那时却可明确归类为老式女人的深明大义。
我不相信舅舅是姥爷抱来的,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因此我的设计是:当年为子孙大计焦灼的姥爷经过漫长且痛苦的思索之后,在一个夜晚走出了家门。
带上院门时,姥姥压抑不住的哭声传至他的耳朵,姥爷被这哭声冻结了,他站在院门口许久无法挪动一步。
可我作为编剧,还是会安排姥爷迈开步子离开,因为这时候会有另一个女人充满**力的身体闯入他的脑幕,女人的身体栩栩如生,年轻蓬勃的姥爷甚至感受到了她躯体弥散出的温热,于是站在雪地里的姥爷**了。
他就这样直挺挺地,在夜色掩映之下走向一个很久以来就梦想向他开放的女人。
若干个夜晚之后,女人捻亮油灯,她的脸红晕未褪,她把脸贴在姥爷的胸脯上,告诉他,她的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
她语气中包蕴的郑重令这个喜讯毫无喜气可言,姥爷心口一热,一把把女人揽进怀里。
窗外,一条警觉的狗狺狺而吠。
这之后姥爷不再爬上女人的火炕,他每次来的时候像个沉默的搬运工,他把鸡蛋和红糖,有时是几个带着毛和血的猪蹄放到女人家的堂屋,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扛起扁担去挑水,把女人家的水缸注满。
雨季到来之前,姥爷登上房顶修补漏洞,把毡子铺在女人上方的天空。
女人站在一边抚摸着日渐隆起的腹部,目光却随着这个忙碌的男人移动。
十个月后,女人产下一个男孩,活蹦乱跳,哭声嘹亮。
那个搬运工带来了他的妻子和一堆吃的东西,我姥姥第一次踏进这个滞留着自己男人气息的屋子时,眼神呆滞、手足冰冷,当她听到婴儿的哭声后才骤然灵动起来,犹如一台通上电的机器。
姥姥开始手脚麻利地伺候另一个女人的月子,她和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透着亲昵,她抱着那个新生的婴儿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她服侍那个女人就像照顾自己一样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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