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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是掺了红薯丁的苞谷糊糊,稀得能照见人影,几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摆在中间。
知青们稀里呼噜地喝着,没人说话,只听见一片吸溜声。
饭后,大家默默起身。
扁担压在肩膀上的瞬间,胡强肩头习惯性地一沉,随即绷紧了肌肉。
刘喜儿默默走过来,把装着荞麦种的粗布口袋仔细地系在他的扁担一头。
系绳的时候,她的指尖不经意地擦过胡强摊开的手掌。
那是一双完全变了样的手。
掌心覆盖着一层叠一层、又厚又硬的黄茧,像粗糙的树皮,边缘甚至微微翻卷着。
比刚踏上这片黄土地时,足足厚了三层不止!
指尖触碰的瞬间,胡强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茧子刮过刘喜儿的皮肤,留下一种奇异的、带着辛酸印记的触感。
刘喜儿的心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飞快地系好绳子,低头含糊嘱咐:“……稳着点挑。”
“哎!”
胡强应道。
扁担的一头,是荞麦种子;另一头,则吊着个灌满温水的军用水壶。
其他知青也各自分担着:鼓鼓囊囊装土肥的麻袋,一人多高的锄头铁锹,还有几把轻省些的耙子和小铲子。
山道被前几日的雨水泡得有点发软,踩上去噗嗤作响。
蜿蜒的队伍像一条沉默的工蚁线,沿着陡峭的山脊缓慢向上蠕动。
空气里只剩下沉重的脚步声和扁担木轴受压时发出的细微“吱呀”
声。
胡强排在队伍中段,扁担的重量沉沉地压进他那火烧火燎的肩窝,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酸痛的肌肉。
脚下的黄土路坑洼不平,他不得不格外小心地寻找落脚点,整个人绷得像一张快拉断的弓。
打头的老把式王老汉,像是要打破这沉闷,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猛地吼出一句信天游:“荞麦花——那个——白生生哟——”
嘹亮苍凉的调子在陡峭的山崖间横冲直撞,撞上冰冷的石壁,又被猛地弹回来,在空旷的山谷里反复回荡、缠绕:“……扎——根——在——咱——黄——土——地——哩——嘿哟——”
胡强下意识地抬起头。
眼前层层叠叠的梯田,盘绕着贫瘠的山梁,一直伸向灰蒙蒙的天际线。
这景象猛地撞开了记忆的闸门——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山道,他跟着运粮队爬坡,饿得眼冒金星,胃袋紧紧贴着后背,勒紧的裤腰带仿佛要把肋骨生生勒断。
冷风像刀子一样刮着脸。
彼时的绝望死寂,与此刻身边这沉重的喘息、扁担的呻吟、远处粗犷的回音交织缠绕,竟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鼻腔里满是黄土混着新翻泥土的微腥味,还有一丝隐约的、冰冷回忆的铁锈气息。
陡峭的山坡地,巴掌大的梯田挂在崖壁上,指望拖拉机?那是梦里头都不敢想的神仙物件。
就连牛驴这样的正经牲口,也稀罕得跟金子打的似的。
整个东风大队,能下力气耕地的牲口,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
唯一一头能顶大梁的,就是牛棚里那头独眼老黄牛了。
那可是老把式们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平日里好吃好喝供着,连根牛毛都舍不得让它掉。
只有到了春种秋收最要命的时候,人手实在掰扯不开,缺那么两三个壮劳力顶不上了,才由王老汉这样经验最足的老人,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把这“老伙计”
从牛棚里请出来。
:()1977年高考又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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