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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像极了洪水,刹也刹不住。
幻化成眼前的场景,就变成了雾气,从天上笼罩下来。
台阶上的露水还没干透,沾在徐诗文黑布鞋尖,晕开一小圈深色印子,像给鞋尖绣了朵暗花。
他坐在青石板上,指尖死死抠着台阶缝里的青苔,指甲缝里都嵌进了绿泥,下巴绷得像块浸了水的硬木,连喉结动一下都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强。
朝阳刚爬过墙头,金晃晃的光斜斜扫过来,正好照在他眼角——那点没干的湿痕顿时亮起来,像撒了把碎星星,却被他飞快地用袖口蹭了蹭,仿佛那点柔软是见不得人的软肋,藏都来不及。
“嘎吱——”
倪少华咬煎饼的动作猛地停住。
手里的泰山煎饼还冒着热乎气,金黄的饼皮上沾着白芝麻,咬开的断面能看见裹着的葱白,蘸了黄豆酱的油星子正顺着指尖往下滴,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油印。
他盯着徐诗文紧绷的侧脸,叹了口气,把举到半空的煎饼又放回去,油纸袋摩擦的窸窣声在晨雾里格外清楚:“唉,这几天碰到当年公社食堂里的老伙计,他都在说,那十年啊,就像在田埂上走岔了路,一脚踩进泥坑,等爬出来才发现鞋都丢了,裤腿还裹满泥,这代价太大了。”
“历史是能这么简单论成败的吗?!”
徐诗文猛地抬头,指节攥着膝盖上的粗布裤子,把藏青色的布料都捏出了发白的印子。
他声音发紧,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带着股压不住的火气,震得廊下挂着的玉米棒子都轻轻晃了晃:“当年千千万万年轻人为什么背起行囊往乡下去?你去问问王家沟的老知青,谁不是揣着红本本,裤腰上别着钢笔,想着给农村修水渠、办夜校,让老乡们能认字、能用上新农具?老人家为什么要发动那场风暴?你们这些坐惯了办公室的人,冬天有煤炉烤手,夏天有风扇吹着,可曾真的弯腰挑过粪?”
他越说越激动,手不自觉地比划起来,袖口扫过石桌上的搪瓷缸,发出“当啷”
一声轻响:“我当年在李家坳插队,粪桶比人还高,绳子勒得肩膀磨破了结痂,结痂了又磨破,血渗进粗布褂子,硬得像块铁板也没喊过疼!
雨天里挑着粪桶摔在泥地里,粪水溅满了一身,爬起来第一件事是把粪桶扶起来,生怕洒了半滴——那是队里的肥料,洒了就少打粮食!
可曾在漏雨的草棚里熬过夜?那年冬天雪下得齐腰深,草棚顶破了个洞,我们几个知青裹着一床打了七八个补丁的破棉被,看着雪片落在《教员语录》上,冻得手指握不住笔,也没说过一句苦!”
“我懂!
我怎么不懂?”
倪少华深深吸了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又缓缓吐出来,像是要把心里的火气也一并压下去。
他目光投向墙头,风里摇晃的狗尾巴草沾着露水,穗子沉甸甸地垂下来,像是没精神的样子。
他指节无意识地在青石板上敲着,笃笃的轻响跟远处传来的鸡叫混在一起,倒有了几分节奏感:“那场青年下乡,本质是特殊时期消化城市压力的权宜之计。
你还记得六八年不?城里待业青年挤满了街头巷尾,工厂机器转得慢了,连粮票都不够用,好多人家顿顿喝稀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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