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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公所的窗纸被风掀起一角,晨光漏进来,在算盘嫂发颤的手背上投下蛛网似的亮痕。
她捏着红绸账本的指尖泛白,前页“药材收购“一栏的墨迹像被水浸过的棉花,皱巴巴糊成一片,勉强能辨出几个模糊的数字。
“这、这是昨儿夜里“她喉头哽了哽,茶碗“当啷“掉在木桌上,溅起的茶水在账页上洇开新的污渍。
院外传来脚步声,几个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挤进来,为首的王婶扒着门框直喘:“听说账本被毁了?我家上月交的五斤党参,工分可不能少!
““就是!
“李二叔搓着皴裂的手掌凑过来,“金穗能照谎话,那账本能吗?莫不是有人想私吞?“质疑声像滚水泼进热油,瞬间炸开。
吴铁柱蹲在墙角的柴堆旁,旱烟杆在指缝间转得飞快,烟丝簌簌掉在裤腿上。
他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林英方才站过的位置,又迅速垂下——昨夜他摸黑来村公所,本想瞧瞧爹的工分到底记没记,刚扒着后窗看清账页,就见一道黑影从房梁上窜下来,怀里揣着个油布包。
他吓瘫在柴堆后,连粗气都不敢喘,直到那黑影翻窗走了半晌,才敢连滚带爬跑回家。
“都静一静。
“林英的声音像块压舱石。
她跨进门槛时,鞋跟磕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腰间的响镖随着动作轻撞,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陈默站在她身侧,手里攥着半张炭笔拓的残页,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陈会计。
“林英接过拓本,指尖抚过模糊的字迹,“备份底稿呢?““在这。
“陈默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展开是整整齐齐的抄本,“比对过了,被擦的是张寡妇家的药材斤两,还有刘大爷的山参款。
“他压低声音,“有人怕新规查旧账。
“林英的目光在人群里转了一圈。
王婶的手还揪着门框,李二叔的指甲缝里沾着泥,吴铁柱的旱烟杆早灭了,却还在机械地往嘴里送。
她忽然笑了,那笑像山涧破冰,带着股子清冽的狠劲:“不用追贼。
““啥?“王婶瞪圆了眼。
林英转身走向公所正堂,悬在梁上的金穗在风里轻晃,谷粒擦过她发顶,发出细碎的响。
她摘下金穗,举过头顶:“金穗不落,心自知。
“阳光穿过谷粒,在她脸上投下金斑,“今夜子时,做了亏心事的人,把东西放回祠堂香案下。
金穗不究,全村不问。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吴铁柱缩成虾米的背影,“若不交——“她转头看向门外,碑石匠正拄着拐棍往这边挪,盲眼上的白布被风吹得掀了掀:“明日请石匠在乡约碑背面刻一行字:某年某月某日,有人盗改公账,天知地知。
“她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名字空着,让全村人自己填。
“秋夜来得快,月亮刚爬上松梢,祠堂的香案下就多了个布包。
金穗娘裹着灰布衫缩在供桌后,借着香头的光,看见一道黑影猫着腰溜进来,布包“咚“地砸在青砖上,转身时带翻了香炉,香灰簌簌落在他后颈。
“铁柱?“金穗娘轻声唤。
那黑影猛地僵住,转身时布包掉在地上,露出半角泛黄的账页。
吴铁柱的脸在香火光里忽明忽暗,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婶子我、我不是““你手里拿的啥?“金穗娘摸黑捡起布包,指尖触到粗糙的毛边——是赵老拐家的土布。
吴铁柱突然蹲下来,肩膀抖得像筛糠:“是赵保管员他说只要我帮他放风,就给半袋苞米可我昨晚看见他往山后埋东西,那油布包里全是账本!
“他抓起金穗娘的手按在布包上,“婶子,金穗能照心,我没撒谎!
“林英是在鸡叫头遍时收到布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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