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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好奇:全人类并非只有他们才与灾难并存,为何物哀之思,只在日本才成为文化符码?难道剩下的世界里,再没有类似的对应概念吗?既然人类心灵是共通的。
日本学者大西克礼研究物哀的著作中,也追溯了相同的问题。
他援引了西方一些学者或心理学家对类似概念的描述,比如“憾事之乐”
“快乐的痛苦”
[1],等等,暗示人类心灵体验中,悲哀总是包含某种快感,恰如雪莱所说,“我们最甜美的诗歌,表达的是最悲哀的思绪”
。
“有哪个西方艺术家的作品也让你感受到物哀吗?”
我问小伊。
她想了想,说起法国艺术家克里斯蒂安·波尔坦斯基的作品Animitas,那是一组装置作品的影像,大地上一片摇晃的风铃,象征着某种生命的颤抖与荒芜。
但更让我感受到物哀之思的,是这位艺术家在濑户内海丰岛美术馆的另一件作品:心脏档案室。
在一座日式平房内,内敛简洁的灰黑木板墙,门的内侧是白色。
你将穿过一小段走廊,墙上布满大大小小的黑色矩形。
走廊尽头是黑暗虚空,一盏灯泡随着放大十倍的心跳声节奏,不断闪动。
那心跳声听起来像急促的战鼓,又如某种摩斯密码。
你也可以来到另一个房间,拉开桌子、椅子,坐下,戴上耳机,凝视眼前被扁窄的窗框勾勒出的、长方形的海。
就这样,你能听见艺术家从2008年开始搜集的,来自世界各地的,三万多个生命的心跳;或者,录制下自己的心跳。
2019年,疫情前的最后一次旅行当中,M曾经亲临这家心跳档案馆,为我录下她的心跳,并将CD带回给我。
我们相识已经十七年,是比爱人更重要的挚友,但我们始终没有一起旅行过。
有时候我忍不住想,在将来某一天,这会不会成为一件憾事。
人一生的心跳,大约三十亿次。
有研究表明,当一个人遭遇悲剧性事件,比如亲人离世、爱人分手……心脏的供血、搏动强度、心律,等等,都会因悲痛而大受影响。
因此“心碎”
是有生理基础的确切感受,并不是纯粹的修辞手法。
心跳总让我想起某种地热景观:噗,噗,地壳深处的热泉搏动着,在沥青表面不断地隆起一个个小泡。
那黑色、光滑、富有张力的表面下,是泥泞的、浓稠的、存在式孤独:每个失眠夜的自语喃喃,眼泪汪汪。
心事杂草丛生,一片冒泡的沥青湖。
心跳也是物哀的。
如同莫奈的睡莲、普鲁斯特的玛德琳蛋糕、刘亮程的麦田、钟子期的琴……也是木心临终前那句话:“风啊,水啊,一顶桥……”
[1]书中分别列举了“Plaisirdeladouleur”
(快乐的痛,ThéoduleRibot语);“luxuryofpity”
(憾事之乐,疑是HerbertSpencer语);或者“LustameigenenSchmerz”
(享受自己的痛苦,疑是ESydow语);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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