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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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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缆车的轿厢里,寂静几近耳聋。
浓雾之中,钢缆化作一根长长的绵柔的针,刺入云端,消失在雾中。
峡谷的两岸皆是黑白高峻的雪山,肃穆庄严;谷底的冰河如凝冻的血脉,摄人心魄。
我不由得想,如果谢灵运、苏轼见到此时此刻这一幕,会作何诗篇?那个写“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的李白呢?
这已是12月的海螺沟,降雪却远不如我们想象中丰沛,只薄薄一层。
针叶林已褪成了灰色,披覆在山体上,呈皮毛质感,群山因此看上去酷似一群陷入冬眠的巨兽,一动不动。
缆车的尽头是一片山间平地。
从观景台望去,雪山如城墙环绕,冬阳高照,一地雪晶在强光下闪耀细微的虹彩。
蓝与白的底色上,高山秃鹫的翅影掠过冻云。
小伊指着西面的雪峰说:“那就是贡嘎了!”
我咬着半个苹果,张口结舌:“不可能吧?!”
“真的!
绝对是!
放眼没有更高的山了!”
小伊说完,走向栈道一旁的解说牌,仔细确认起来。
在我身旁,一位北方老太太接过老伴儿递来的热茶,用纯正的北京口音对我说:“我们确定过,那就是贡嘎。”
大约是距离太近,贡嘎看起来只是一座普通的雪峰。
粒雪盆[1]下方的海螺沟一号冰川,呈现某种疲态:冰裂隙触目惊心,如满脸皱纹;正在融化的大冰瀑顺流而下,似老泪纵横。
最下方的冰舌夹杂大量泥土与漂砾,舌苔泛黑,那神态让我联想起某个拿孙子毫无办法的老人。
大自然是否也拿我们人类毫无办法呢?那可是蜀山之王。
因为坐缆车上来,接近得过于轻易,我几乎心生一丝愧疚。
谁也没有想到12月的贡嘎山脚下,竟如此暖和。
薄雪预示着又一个暖冬,来年的干旱或虫害,这一切都令人忧心。
肉眼可见的断裂冰舌,是再也、再也不会回到原来的样子了。
小伊说:“五十年后,等我们老了,再来这里的时候……那冰川,可能就消失干净了啊。”
不仅历史有了加速度,冰川的消亡也有了加速度。
在某一期英文播客中,我听到这样一个片段,大意是说:“人类倾向于将物体看成物体,事件看成事件,比如:一块石头是一个物体,一个吻是事件……但是别忘了,在更大的时间尺度上,沧海桑田,冰川流动,山崩地裂,也都是事件……因此,一块石头也是一个吻,由你的时间尺度来决定。”
一年后的夏天,我第二次抵达海螺沟,亲眼见证大冰瀑正在融化,崩裂,发出低沉的咆哮;白色的固体的瀑布,坠入冰舌。
那声音像雪崩、雷鸣、战鼓的声音,某种哀乐——冰川的舌,要融化了:大自然的吻别。
8月,我第三次抵达。
天气大晴,贡嘎难得一见地露出了雪白的巅峰,仿佛三顾茅庐之后,她终于被诚意打动,打算与我见上一面。
我拍下贡嘎的照片,沿着画面中那短短一寸山脊画了一条红线,大笔一挥:“沿着它,就登上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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