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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黄浦江面上的雾气就裹着咸腥气漫上岸，像一层湿漉漉的灰纱，将码头锈蚀的钢架、堆叠的木箱都染得发沉。
陈峥身着一袭炭黑色大衣，衣料挺括得没沾半分潮气，内搭的藏蓝色西装领口系着暗纹领带，袖口露出的银质手表指针刚划过六点半——他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半小时抵达，锃亮的皮鞋踩在潮湿的石板路上，发出“笃、笃”
的声响，在空旷的码头里格外清晰。
曼茵裹着灰格子大衣，羊毛围巾在下巴处绕了两圈，江面上卷来的寒风还是往领口里钻，吹得她睫毛发颤，几乎睁不开眼。
陈峥察觉到她的瑟缩，放慢脚步，伸手帮她把围巾边角掖紧，指尖不经意擦过她冻得发凉的耳垂。
两人并肩往货仓走，身影在晨雾里拉得细长，像一道紧绷的弦。
刚走到货仓铁皮门入口，一道冷硬的目光就首刺过来。
唐曼德身着卡其色军装，腰间悬着的军刀鞘蹭过皮带扣，发出细碎的金属声，他斜倚在一队日军中间，军靴踩在空木箱上，见陈峥走来，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陈经理倒是讲究，穿这么整齐来搬货？莫不是怕弄脏了裕昌洋行的体面？”
“今天是军需交接的日子，自然要郑重些。”
陈峥抬手理了理大衣衣襟，指尖掠过衣料下暗藏的怀表链，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日军架在沙袋工事上的机枪——枪口泛着冷光，正对着货仓出口，“免得让皇军觉得裕昌洋行不重视前线补给。
倒是唐助理，一早就在这布防，看来是做足了准备，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唐曼德没接他的话茬，目光转向曼茵时，语气骤然不耐烦：“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曼茵往陈峥身边靠了靠，手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声音软却不怯：“我是陪我先生来的。
交接的事他忙，我在旁边也能帮衬着递个东西。”
唐曼德眉头皱得更紧，却没再跟她理论，反而朝身后的日军抬了抬下巴：“这些搬运工，身份都再核对一遍，一个都别漏。”
日军士兵立刻端着枪上前，逐个夺过搬运工手里的身份证明，手电筒的光在纸片上扫来扫去，气氛瞬间像被捏住了喉咙，连江风都似停了半分。
陈峥站在一旁，指尖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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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曼茵冰凉的手背，给她递去安抚的力道，眼神却始终锁在货仓门口——当老关推着第一辆板车，车轱辘碾过碎石子发出“嘎吱”
声时，他微微颔首，眼尾递去一个“按计划来”
的信号。
等身份核查完毕，日军副官捧着烫金封面的交接账本走过来，陈峥才上前一步，从公文包里抽出自己手中的清单，纸张边缘被他按得发挺：“按之前和松井大佐约定的，咱们三方核对数量，每箱清点无误后再签字。”
他故意提高声音，把“三方流程”
西个字咬得清晰——这是他特意跟松井定的规矩，只要流程启动，唐曼德就没理由随意打断开箱检查。
果然，唐曼德脸色沉了沉，指节在军刀鞘上敲了两下，最终还是点头：“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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