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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世衡躺在稻草堆上，双眼紧闭，脸上沟壑纵横，嘴唇干裂出血。
两名狱卒欲要行礼，被晚芜抬手制止。
她独自走近铁栏，蹲下身，轻唤：“裴世衡。”
老人眼皮颤动，许久才睁开一线浑浊的眼。
看清来人后，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竟想挤出一个笑，却只牵动了满脸皱纹。
“你来了……”
他气息微弱，“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为什么留下那卷残页？”
晚芜问。
“因为……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他艰难喘息，“你以为我疯了吗？不，我没疯。
我只是……不敢清醒太久。
每醒一次，那些脸就回来找我。
林重山临死前瞪着我的样子，陆沉被推进地道时回头的那一眼，还有婉儿……她最后一次看我，是在御花园的秋千架下。
她说：‘裴卿，若有一天你做了错事，请记得，我还愿意原谅你。
’”
他咳出一口黑血，手指痉挛般抓挠地面：“可我没有回头。
我继续改史、杀人、用药……我以为只要把真相埋进地底，我的心就能安静。
可它越来越吵，吵得我睡不着，只能靠梦眠散才能闭眼……直到你跃入回溯之井，那一瞬间，所有被我封印的记忆全都炸开了。”
晚芜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你知道最痛的是什么吗？”
他嘶哑道，“不是你的报复，不是牢狱之灾，而是我发现……你真的不像我。
你明明有权力杀我，有理由恨我，可你却建书院、立真语节、收民间遗稿……你在修补这个国家，而不是毁掉它。
你母亲说得对，真正的仁慈，是从不放弃让世界变好的可能。”
泪水顺着他枯槁的脸颊滑落：“晚芜，我请求你一件事??不要让我葬在裴家族墓。
把我埋在岭南那片荒坡上吧，就是当年林重山抄录实录的地方。
我想听听风吹竹简的声音，听听有没有人路过时，念一句他写下的真话。”
晚芜沉默良久，终是点头：“我可以答应你。
但你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当年寒渊崩塌之夜，是谁亲自点燃的地脉阵眼？”
裴世衡闭上眼，泪水滚落：“……是我。”
“你亲手杀了我哥哥？”
“是。”
他声音极轻，却如刀割耳膜，“南诏术士说，唯有至亲之血祭献阵眼，方能彻底湮灭忆鉴共鸣。
可陆沉不肯死，他在烈焰中爬出来，满身是火，还朝我喊：‘姑姑，救我！
’……我……我用镇魂钉把他重新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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