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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晚明以来士人心灵艺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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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中叶以后,文坛上流行一股清丽的小品文体,短小精悍,格言款式,说着性灵的话语,句子很甜,像只花丛中的蝴蝶,在生活的花园里吮吸;句子很人性,像个愤世嫉俗的青年,灵魂对肉身的惊异发现,开始放纵一种自我审美的张力;句子很愁苦,像位饱经苦难经验的老人,回忆当年不知苦滋味的鲁莽。
而对于这些应接不暇的巨人艺语,再也没有比小品文更为应景的款式了。
张岱有个陶庵梦
汉文化从周公制礼作乐到明末甲申国变,积攒了两千六百多年的风华至明朝末年而绝代。
张岱的审美生涯,就是在这样锦如汉赋的终极篇章里徜徉走过的。
对汉文化繁复的精致与极致的精美,他那份单纯的沉醉,却表现如饕餮,以他那颗冲破伪道学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性灵之心,乐此不疲在物欲缤纷的世界里,展示他的名士风流,**上流社会追逐名士以及名士手上的长物风流。
可耗尽他倾情大半生的华美,对于大明王朝来说,却不过是回眸的一抹惊艳。
1644年清人入关,大明江山如多米诺骨牌,从北向南最后一块倒在这枚“性灵纨绔”
的脚前,他以历史之眼观摩了这场王朝易代的演出。
好友苏松总督祁彪佳在杭州沉池殉明,而另一位好友大明的太子少保、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王铎,与大明的礼部尚书钱谦益,则在清人兵临南京城下时,携手打开城门,亲自迎清军入城。
此情此景,张公子怎么办?张岱没有功名,可以不殉国,也不必殉国,那国不过是一家一姓的朱家王朝,而他的江山在文化,文化的江山里的精华就在他的脑子里、身体里,与他的生命共一体,他要将文化的江山保存下来,传承下去,他还不能死。
他在《陶庵梦忆》“自序”
中说:“陶庵国破家亡,无所归止,披发入山。
每欲引决,因《石匮书》未成,尚视息人世。
然瓶粟屡罄,不能举火,饥饿之余,惟弄笔墨。”
去冬还轻裘珍馐,今冬却无钱举火,这种从巅峰跌入深渊的体验,如梦中惊醒,提示他作为兴亡遗续的使命。
祁彪佳殉明前,叮嘱张岱不能死,汉人的历史唯张岱这般锦绣人物才能完成。
跌入深渊反而踏实了,就在深渊里写作。
记得林风眠先生说的,“我像斯芬克斯,坐在沙漠里,每一个时代皆自誉为伟大的时代。
可伟大的时代一个接一个过去,我依然沉默。”
历史呼啸而过,王朝是历史之鞭下的陀螺。
张岱不再恣意放纵,不再叛逆,而是沉浸在深渊里静默观看,回忆思索如梦一般的绝代风华。
对痴人不能说破梦,于是,他痴于梦而将醒沉于梦底。
王国维与张岱一样痴,却又绝望于梦醒,于是,将醒沉于湖底。
而张岱在梦底,每一忆美,每一忏悔,每一记之,每一泣之。
这期间,他完成了《石匮书》这部重要史学著作,以告慰他的老友祁彪佳。
当年他想与祁彪佳同殉大明,老友不允,嘱他汉人的历史要汉人来写,要他活下去,完成《石匮书》。
他有这个能力,可以说他甚至比谈迁、万斯同、査继佐更有资格列为“浙东四大史家”
之一。
《陶庵梦忆》留住了文化的根,无论阳春白雪,还是市井玩好等诸诸般般,都在他伤心的俏皮绝句里纷纭呈现,一部汉文化两千年的百科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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