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梧桐文学】地址:https://www.wtwx.net
不再是几个孤独的逃亡者,而是彻底融入了那股北上求生的人潮,成了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疲惫而沉默的洪流。
离了那座曾短暂栖身的小县城,天地便骤然开阔,也骤然荒凉。
路是早已压坏了的柏油路,裂缝里倔强地钻出枯黄的草茎,像是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最后无力的挣扎。
队伍拉得极长,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在初冬铅灰色的天幕下,蜿蜒蠕动。
人们大多低着头,眼神空洞,脚步机械,只有偶尔望向身边孩童时,那浑浊的眼底才会掠过一丝微弱的光,那是维系着这条人类洪流不至彻底崩溃的、最后的人性星火。
顾铁山自然而然地走在我外侧,用他那只受过伤、却依旧宽厚的身躯,隔开了来自人群最拥挤处的推搡与冲撞。
他不说话,只是沉默地走着,目光鹰隼般扫过前方和左右,那紧绷的下颌线条,自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小陈则多半走在前面几步,时而快步去探探路,时而停下来等等我们,年轻的身影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像一条为鱼群探路的梭鱼,每每回头,眼神里总带着清晰的询问与关切。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臭、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与排泄物的混合气味。
一个裹着破旧头巾的老妇人,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上堆着些看不清模样的家当,还有一个似乎病了的、不断咳嗽的老头。
一个拄着棍子的男人,一条腿明显不利索,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始终没有停下。
抱着婴儿的妇人神情麻木,任由怀里的孩子啼哭,也只是机械地轻轻摇晃着。
这就是我们所在的洪流,由无数破碎的生命与渺茫的希望汇聚而成。
平安走了两日,除了疲惫和日渐减少的干粮,倒也暂无大事。
孩子的哭声,队伍的窃语,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分不清是风声还是枪声的异响,构成了行路中单调而压抑的伴奏。
直到这晚,我们寻到了一處可以暂避风寒的所在——一座废弃的土堡。
二
这土堡不知是何年何月的遗物,夯土的墙壁坍塌了大半,裸露的墙体上布满弹孔与风雨侵蚀的痕迹,无言地诉说着它所经历的劫难。
但剩下的断壁残垣,依旧能勉强遮一遮凛冽的夜风。
难民们依据来源地或这一路上形成的默契,自发地分成了几个小团体,占据着堡内不同的角落,彼此之间用警惕的眼神划出无形的界线。
有以一個花白胡子老者(有人低声称他“老村长”
)为尊的,还维持着些许秩序,分发食水尚算公允;另一伙则以几个眼神彪悍、腰里别着家伙事的青年为首,气息不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像是在掂量猎物的豺狼;而我们这样势单力孤的“外来者”
,则只能寻了个靠墙的、勉强能挡住三面风的角落,默默安顿下来。
分发那点可怜食水时,冲突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那“武力派”
里的一个黑壮汉子,显然不满于自己分到的那一勺浑浊的凉水,眼睛一瞪,瓮声瓮气地骂了句,便要伸手去抢旁边一个带着小女孩的妇人(后来知道她叫秀娘)的瓦罐。
秀娘吓得一缩,将哇哇大哭的女孩死死护在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哀求:“大哥,行行好,孩子还小……”
黑壮汉子不耐,一把将她推搡在地,瓦罐滚落,水洒了一地,也溅湿了秀娘单薄的衣衫。
几乎是在妇人倒地的瞬间,我身旁一直闭目养神的顾铁山动了。
他没有怒吼,只是猛地站起,一步便跨到了那汉子面前,高大的身影在篝火将熄未熄的残光里投下浓重的阴影,仿佛一座骤然拔地而起的山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着脸,目光如两把冰冷的刮刀,死死钉在那汉子脸上。
“咋?想管闲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