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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地动了动右手腕,感受着绷带包裹带来的柔软支撑感——方才李俶指尖触碰时带来的短暂温意,似乎还残留着,透过布料渗入皮肤,竟比周遭温泉的暖意更让人心安。
他轻轻点了点头,眼底的急切如潮水般退去,目光重新落回面前那碗深褐色的药汤上,喉间的干涩灼痛感再次鲜明起来。
李俶却没有继续关于剑的话题,他凝视着姬别情苍白如纸的脸,声音陡然沉了下来,语气里的责备直白得不加任何掩饰,像一块坚冰砸破平静的水面:“为了那几个俘虏,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伸出手,指尖极其轻缓地碰了碰姬别情锁骨处覆盖的药纱边缘,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却依旧引得姬别情因疼痛而本能地缩了缩肩膀。
“玄铁链穿锁骨,自伤手腕立血誓,连噬魂阵的残毒都敢硬抗——姬别情,你告诉我,你的命有几条?”
这话语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精准地扎进姬别情心口最柔软的地方,让他瞬间哑然失声。
他抬起头,眼底还充盈着刚从鬼门关挣扎回来的深深疲惫,眼尾泛着淡淡的红痕,却依旧透着一股不肯低头的执拗,像一头认定死理便绝不回头的幼兽:“殿下,他们是无辜的。
墨长风丧心病狂,要拿他们活生生的血来祭阵,我若不管……”
“你管了,然后呢?”
李俶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添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无奈,以及更深藏的后怕,“若我没及时赶到,你是不是要跟着噬魂阵一起炸了?谢采还在鬼山城等你,凌雪阁的弟兄还盼着你回去,你倒好,把自己的命当筹码,赌给几个素不相识的人?”
姬别情张了张嘴,想辩解,想说当时情势危急容不得多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知道殿下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在溶洞里,若不是白非人和海瀚及时驰援,若不是李俶最后带走了变作叶芷柔的自己,他恐怕真的要栽在那里。
可他不后悔,那些俘虏眼里的恐惧、那妇人护着孩子的模样,让他无法坐视不管——这是他从决定跟随殿下那天起,便深深烙刻在骨子里的准则:不欺弱小,不避灾祸。
李俶看着姬别情沉默不语的模样,看着他眼底明明盛满了近乎溃散的疲惫,却依旧不肯服软的倔强,眼底的沉郁与厉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不易察觉的柔和——就像以往无数次,他严厉责备过后,总会悄然流露出的那种无奈与疼惜。
他将药碗又往姬别情面前递了近些,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温柔:“不许再有下一次,知道吗?你这条命,不止是你自己的。”
姬别情喉结轻轻滚动,最终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长而密的睫毛颤了颤,顺势敛下,掩去眼底骤然涌上的湿热。
李俶见状,伸手扶着他的后背,掌心贴着未受伤的位置,缓缓用力,帮助他撑起上半身,动作轻得像护着易碎琉璃:“我喂你。
小心些,别牵扯到手腕的伤。”
说着,他手腕微倾,将药碗调整到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让浅褐色的温润药汤顺着姬别情微启的唇缝,缓缓淌入口中,巧妙地避开姬别情因紧张而略显紧绷的下颌线条。
药汤入口,先是甘草特有的微甜占据了味蕾,巧妙地压过了后续泛上的苦涩,顺着喉咙滑入胃腹时,一股暖意随之扩散开来,从心口缓缓蔓延向四肢百骸,连噬魂阵残毒带来的那种附骨之疽般的阴寒凉意,似乎也被驱散了些许。
姬别情喝得很慢,每吞咽一口都要微微停顿一下,受伤的手腕下意识地想要蜷起,又怕不小心弄松了刚刚包扎好的绷带,额角因这番动作又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李俶耐心地等着,见姬别情喝完一口,便用空着的左手指腹,在一旁盛着温泉水的玉碗里蘸了蘸,然后极轻地擦去姬别情鬓边和额角的湿痕,动作细致周到,不像是平日里那个杀伐果决、气质冷硬的殿下。
擦完汗,他还不忘顺手帮姬别情理了理腕间有些微褶皱的绷带边缘,确认包裹得依旧妥帖牢固。
半碗药汤徐徐下肚,姬别情的气息终于顺畅了一些,他无力地靠在身后柔软的兽皮垫上,眼皮微微发沉,倦意如潮水般涌上。
然而,姬别情仍是强打着精神,偏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李俶领口那枚温润的羊脂玉珏上,声音带着药后的沙哑与浓浓的困惑:“殿下……为什么我之前好像变成了叶芷柔的样子?那不是梦,我能感觉到她的伤口,她的疼……还有,我手腕的绷带,是您帮我换的吧?”
李俶握着已然半空的药碗的手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润的瓷碗边缘细纹,沉默了短短一瞬。
他垂眸,看着姬别情眼底那份纯粹的迷茫与探寻,喉间轻微地动了动,再开口时,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千钧般的重量:“你本就是她,何来‘变成’一说?”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那包扎齐整的手腕,才继续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至于绷带——你伤成那般模样,难道还能任由你带着沾满噬魂阵阴毒秽气的旧布条不成?”
姬别情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你本就是她”
这五个字当头棒喝,彻底砸懵了。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想追问“什么叫‘我本就是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可刚一试图开口,锁骨的剧痛便混合着心头的巨大震骇一同窜上,竟让他一时发不出任何清晰的声音。
他攥着身下兽皮的手收得更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脑子里已然乱成了一团浆糊——叶芷柔,那是谢采已故的爱妻,是秀秀的亲生母亲,怎么会……怎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可李俶的眼神是那样笃定沉稳,没有丝毫玩笑或闪烁之意,让他深知殿下绝不会在此等大事上欺瞒于他。
再想到手腕上规整的绷带、药膏的凉意,又觉得殿下从不会骗他,只能僵硬地躺在原处,眼底充满了巨大的、无法消化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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