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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革命舞与地花鼓有本质的差别吧,老是摸不到门道,动了手忘了动脚,更谈不上全身各部位的协调,别别扭扭的,真难看。
真叫和尚想梳头——没法(发)。
学了整整一天,总算记住了基本动作,嗓门唱哑了,真嗓变假嗓,叽叽嘎嘎锯人的神经。
镇长娘子几次跑进院子,以为她家鹅公在捣乱,干扰镇长的革命工作。
回家便做给娘看,一举手一投足十分认真。
娘便一颠一颠学,跳得十二分来劲。
灶里熄了火,锅里没放米,跳完舞,娘崽俩就用锅铲铲水喝。
饭后继续,跳得屋内灰尘弥漫,梁上吊吊灰尘一串串跌落,老鼠们在桌下窜来蹦去助兴。
两只蟋蟀跳下灶台,瞿瞿地叫,跟着跳,结果却惨,先后不知被娘的还是他的脚踩死了。
那是他家养了多年的蟋蟀,平常关系挺融洽的。
跳至午夜,兴趣尚浓,他忽然发觉四周布满了眼睛,窗棂里,门隙里,亮瓦里,门槛下,都有,一齐圆溜溜地瞪着他们母子。
那是些没睫毛的眼睛,明显地闪着嫉妒与羡慕。
他立时不跳了。
娘有些不满也不跳了。
明天,他要到镇上露一手的,不能让人把舞姿偷走了。
非常不幸,第二天清早,他一睁眼便叫苦不迭:街上已是歌声昂扬,舞步铿锵。
他衣也不穿,鞋也不趿,翻身下床就往街上冲。
门砰地让他摔成了八块。
他身后跟着娘,娘身后跟着桌子,桌子身后跟着凳子,凳子后头还跟着……两只脚的和四只脚的一齐冲到街上,疯狂地舞蹈起来。
他喘着气唱着、跳着,在两首歌的间隙里,咕哝了一句:“怎么偷跑在我前头了?”
镇长恰在身旁,双眉一竖:“革命只争朝夕,还要人家等你么?”
他顿时抽了口冷气,镇长犀利而不祥的目光告诉他,他已给了镇长某种不良印象,不由一阵战栗……他卖力地跳起来,蹦得比谁都高,自知为时已晚,也还做挽回坏印象的努力。
太阳从东山巅上徐徐露出红而圆的脸。
镇民们跳得更欢,多声部大合唱气势磅礴,韵律雄伟,千山万壑一齐发出回应。
鹞子溪激起层层浪花,曲江中卷出无数漩涡。
镇里所有的牛忘了吃草,狗不再调情,鸡不愿刨食,一齐加入了舞的行列。
至太阳西斜时,舞步愈快愈烈,如雷震撼大地,街边的房屋,树,绹牛桩,都受了感染,按捺不住,原地舞了起来。
这时,一艘机帆船从曲江上游驶来,载来了以强强为首的县革命视察团三分团。
视察团一上岸,所有的舞者——人与兽、有机物与无机物——就舞得更狂更疯了。
天地之间,轰鸣喧腾,飞沙走石,太阳都因之蒙了一团沙雾。
视察团自然而然地卷入其中,并自然而然地成了舞蹈漩涡的中心。
连那条机帆船也随兴所至在水上跳起舞来,马达突突突地欢唱,打着转转。
县里人不愧是县里人,人人是舞蹈高手,尤其是强强,不仅歌喉嘹亮,表情虔诚,舞姿也极为娴熟优雅,引得不少人(还有不少兽)扭头观看。
镇民里头,舞姿最美的要算胡莲莲了。
似乎是应了英雄爱英雄,惺惺惜惺惺这句话,胡莲莲舞着舞着就和强强舞到一块了。
接着,禄子家的一条楮木板凳也舞了过去,垫在他们屁股下……
太阳依依不舍地沉下西山,舞步这才渐渐稀落下来,树与房屋们蹲到一边喘息,牛们狗们拖着兴奋而疲惫的身子回栏或窝,鸡则扑着翅在人群中寻找主人。
视察团在长舌头喇叭里表扬了一批舞得佳者,有胡莲莲、禄子娘、镇长……可没有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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