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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芦花鸡搁在柴捆上,摇摇晃晃回家去。
天已近黄昏,镇子里缕缕炊烟在招摇。
我把芦花鸡往阶基上一扔,它就咯咯咯地叫来了父亲和母亲。
我简略地说了遇见姑姑的事,想把许多的细节隐瞒起来。
但父亲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固执地询问姑姑什么模样,姑姑说了些什么,还说了些什么,再说了些什么,姑姑为什么不到家里来。
就像掏耳屎二样,一点一点往外掏。
我觉得自尊心被父亲碰伤了,烦恼之下,索性把所见所闻全倒了出来。
我甚至还提到了姑姑身上的狐骚味,我说,那是一种最令人厌恶的气息。
不过我始终没泄露姑姑对我头上的疖子的看法,只是伸手摸一下那只灼热发痒的疖子。
但父亲从我的动作里看见了事情的真相,他的嘴巴一下就闭紧了,脸上的红色竞倏忽褪去,呈现出一片惨白。
这是他回家以来脸上第一次出现这种我们渴望已久的颜色。
可是这颜色稍现即逝,父亲的脸复归一片潮红,鲜艳夺目,刚才的情景好像只是我的幻觉。
晚饭时,父亲挑了一只褐色的钵子,说这钵子他喜欢,以后不许别人用它。
他装了一钵饭,夹了些菜,坐到堂屋门槛上。
他垂着头,筷子在钵子里拨来拨去,好像在清点饭粒。
母亲腆着大肚子,端着饭坐到他身边,他瞟母亲一眼,就坐到阶基上去了。
母亲又跟到阶基上,父亲鼓圆双眼喝斥道,你怎么像只**的狗娘子跟来跟去?!母亲只好噙着委屈的泪回到饭桌前。
吃完饭父亲就动手修理那张被烟火熏红的破竹床,用棕索将它松歪的腿绑紧,然后将它冲洗干净,摆在柴屋里。
母亲说,柴屋里凉呢。
父亲说,你硬是个蠢婆娘,天气热死人,我正需要凉快。
母亲说,柴屋蚊子多。
父亲说,蚊子它敢咬我?
夜里,父亲就独自睡到柴屋里去了。
我躺在**,听见隔壁母亲在**辗转反侧,柴屋里的竹床也吱哑吱哑呻吟不止,往昔的檀香味仍在萦绕,但这个夜晚似被一种少见的不安情绪塞满,某种难以预料的事情将要发生,或正在发生。
我感觉我置身其中的黑屋子膨胀变形,处于岌岌可危的情态中。
暑气弥消的时候河水微微发蓝,水里的鱼都成了一些晃来晃去的影子,与空中飘来飘去的落叶没有什么区别。
河谷上空却沉静清爽,了无纤尘,十分安祥,只是当那声唿哨穿空而过,那沉静和安祥才在惊悚的颤音中消失干净。
我是在教室里听到那声唿哨的。
我的座位已调到窗户边,当我捕捉到它若有若无的音律时,我看到了它越过镇子里那些青色屋顶迢迢而来的情景。
在空虚的河谷里,它神秘而真切,透明而实在,它直奔我而来,在我脑子里引起奇妙的共鸣。
它无疑是在向我传达某种信息。
我立即把目光远远地投向我家的屋子,只见它歪歪的,如同一位倚着山坡歇息的疲惫不堪的老者。
忽然,它在抽搐,在战栗,发出沉重的喘息声,它的各个结合部都喀喀作响,仿佛在做最后的自我挣扎。
唿哨诡秘地消失了,我晓得,严重的时刻又到了。
中午我没有在学校吃从家里带来的冷饭,我惶惶惑惑地走过青石板铺就的小街,像走过一段古老岁月般走向我的家。
我紧着心走上阶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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