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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是凤阁,楼是龙楼,煌煌帝王之气象满得都溢了出来。
这些金碧辉煌的宫庙殿宇,鳞次栉比,直冲霄汉。
庭内玉树琼枝,密密匝匝,连成一片,远远望去,如雾如烟,何似在人间?江山信美,民阜物丰,耽溺在升平气象中的国君与臣民,又哪里会“识干戈”
呢?
宋家的铁蹄踏平了他的江山,闯入了这个曾让他无比自豪的“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
,践踏着他引以为傲的“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
。
南唐的土地上,充斥着干戈。
“一旦归为臣虏,沈腰潘鬓消磨。”
从万乘至尊的国主到卑微如蝼蚁的臣虏,从天上跌落到人间,他已是“沈腰潘鬓消磨”
。
如沈约衣带渐宽,如潘岳早生华发。
愁恨、愧悔、焦虑、抑郁、无奈、无助,种种情绪噬咬着,他只有憔悴。
“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
辞庙,是告别列祖列宗的魂灵,告别江山社稷,告别臣民百姓,告别他无比眷恋的一切。
这是一种仪式,一种庄重。
借由它,他精神的丝缕会牵系着故土的根,在那里求得一种安定。
只是,作为败寇的他,早已经没有从容道别、从容安放自己灵魂的权力了,他只能在“仓皇”
中辞别。
苏东坡对李煜词中所写颇为不屑,他认为此际“举国与人,故当恸哭于九庙之外,谢其民而后行”
,而李煜却顾着“挥泪宫娥,听教坊离曲哉”
!
简直是全无心肝。
明人尤侗说,安史之乱之时,“明皇将迁幸,当是时,渔阳鼙鼓惊破《霓裳》,天子下殿走矣,犹恋恋于梨园一曲”
,何异于李煜之挥泪对宫娥?
蒋勋先生说,垂泪对宫娥,就是他的真性情。
“他觉得要走了,最难过的就是要与这些一同长大的女孩子们告别。
所谓的忠,所谓的孝,对他来讲非常空洞,他没有感觉。
这里颠覆了传统的文以载道,绝对是真性情。”
他不是全无心肝,他是如此真诚,一颗赤子之心,毫无遮掩地**在阳光之下,也不管适不适宜。
他始终参悟不透,家国天下到底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一定要有个你死我活的结果呢?“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
为人的幼稚,处事的软弱,这些性格难道就能葬送一个国家吗?然而事实正是如此。
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内疚,他为错杀了潘佑、李平感到后悔,他为故国亡于己手感到不安,他也为城破之时没有殉国而感到惭愧。
与其苟活求辱倒不如一刀两断干净地死了好,那样至少可以用鲜血洗刷掉自己的昏聩、懦弱和无能。
他不是个勇士,不是个豪杰,更不是个英雄,他只是一个饱读诗书的风流雅士。
他的骨头里充满的是柔软的哀伤和明澈的自我怜悯,而不是凛冽的烈士尊严。
被俘的那一天,他感受到的是轰然坍塌的悲剧性人生的无奈和无助。
他哭了。
所有自以为有骨气的人都认为李煜苟活下来,是懦弱和卑怯的。
我却从中感到了更深一层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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