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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根辫子是剪定的了。
多谢这解放了的语言,我们个性的水从此可以顺着水性流,个性的花可以顺着花性开,我们再也不希罕类似豆腐干的四字句文体,类似木排算盘珠的绝律诗体。
话里这样说,这草创期见证得到像样的作风,严一点说,能有几多?也是当然的事情。
学哪一家,并不是不体面的事情;只要你学个像样,我们决不吝惜我们的拍掌。
但就是“学”
,也绝不是呆板的模仿,那是没有生命的。
你学你得从骨子里,脊髓里学起,不是从外表。
就这学,也应分是一种灵魂的冒险。
这是一个“卖野人头”
的时代。
穿上一件不系领结袒开脖子的衬衣,就算是雪莱。
会堆砌几个花泡的杂色的词儿,就自命是箕茨。
逛窑子的是维龙;抽鸦片的藉口《恶之花》的作者。
这些都是庙会场上的西洋景,点缀热闹的必要,也许。
幸而同时也还有少数人知道尊重文字的灵性,肯认真下功夫到这里面去探出一点秘密来。
他们也知道这是有报酬的辛苦——远一点,也许。
等到驴子们献尽了伎俩的时候,等到猴儿们跳倦了的时候,我们再留神望卖艺的台上看吧。
像西滢这样,在我看来,才当得起“学者”
的名词,不是有学问的意思,是认真学习的意思。
第一他自己认自己极清楚;他不来妄自尊大,他明白他自己的限度。
“想像力我是没有的,耐心我可不是没有的。”
“我很少得到灵感的助力,我的笔没有抒情的力量。
它不会跳,只会慢慢的沿着道儿走。
我也从不曾感到过工作的沉醉。
我写东西是很困难的。”
这是法郎士自述的话;西滢就有同样的情形。
他不自居作者;在比他十二分不如的同时人纷纷的刻印专集,诗歌小说戏剧哪一样没有,他却甘心抱着一枝半秃的笔,采用一个表示不争竞的栏题——《闲话》,耐心的训练他的字句。
我敢预言,你信不信,到哪天这班出锋头的人们脱尽了锐气的日子,我们这位闲话先生正在从容的从事他那“完工的拂拭”
(Thefinishingtouch),笑吟吟的擎着他那枝从铁杠磨成的绣针,讽刺我们情急是多么不经济的一个态度,反面说只有无限的耐心才是天才唯一的凭证。
但我当然只说西滢是有资格学法郎士的。
我决不把他来比傍近代文学里最完美的大师,那就几乎是笑话了。
他学的是法郎士对人生的态度,在讥讽中有容忍,在容忍中有讥讽;学的是法郎士的“不下海主义”
,任凭当前有多少引诱,多少压迫,多少威吓,他还是他的冷静,搅不混的清澈,推不动的稳固,他唯一的标准是理性,唯一的动机是怜悯;学的是法郎士行文的姿态:“法郎士的散文像水品似的透明,像荷叶上露珠的皎洁”
,西滢说着这话,我们想见他唾液都吊出来了!
他已经学到了多少都看得见;至于他能学到多少,那就得看他的天才了——意思是他的耐心。
至少,他已经动身上路,而且早经走上了平稳的大道,他的前途是不易有危险的,只要他精力够,他一定可以走得很远——他至少可以走到我们从现在住脚处望不见的地方,我信。
我夸够了。
我希望他再继续写他的法郎士,学他的法郎士。
乘便我想在他的法郎士的简笔画上补上一条不易看得见的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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