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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我睡着了,他把皮袄紧紧围住,他常说:抱了孩子在怀里暖睡,是他生平第一乐事。
他那年已五十九岁了,隆冬三九的天气,确也有些怕冷,常常拣拾些松枝在炉子里烧火取暖。
他抱着我,蹲在炉边烤火,拿着通炉子的铁钳子,在松柴灰堆上,比画着写了个“芝”
字,教我认识,说:“这是你阿芝的芝字,你记准了笔画,别把它忘了。”
这个“芝”
字,是我开始识字的头一个。
这是白石老人印在脑海里的一幅画。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想起我的故乡烟台。
海边的冬,大家也围炉。
围着炉火烤生蚝。
西北风落了,退了大潮,父亲连夜穿了胶皮靴赶海。
潮水送来圆滚滚的生蚝。
炉火烧得旺旺的,生蚝摆满通红的炉盖,一会儿嗞嗞冒汁水。
焦煳的香,在雪地上飘,能传到很远的地方。
或者,烤咸鱼。
咸鱼是秋天晒好的,编织袋里储存。
一经烘烤,泛出微微的焦黄。
炉子边上,贴两片馒头,就着咸鱼,便是冬季里最简单的渔家饭。
又想起我爷爷。
我年幼时母亲没有奶,为了给我吃奶,爷爷便为我养了一只羊。
冬天了,爷爷穿了大皮袄,一手抱我在怀里,一手牵羊。
这是长辈们讲给我的。
可惜我不会画,脑子里却形成了这个画面。
回到芋头的话题。
白石老人的红花墨叶派形成之前,临摹过八大山人。
他是木匠出身,一心想要丢掉匠气,于是临摹石涛、八大等文人画家。
三百多年前的严冬,八大山人也是烤着芋头御寒充饥的。
有画为证:一个芋头,刚从泥里拔出来,叶子直直地挺立,根须粗杂:“洪崖老夫煨榾柮,拨尽寒灰手加额。
是谁敲破雪中门,愿举蹲鸱以奉客。”
题画诗补述当时画画情境———彼时正值大雪天,太冷了,八大山人缩在炉前,用短小的木柴棒煨烤着芋头,时不时去拨弄着木灰,让火势更旺盛些。
寒风裹挟着柴灰四处飞扬,他不得不用手搁置额前,挡住灰烬扑进眼睛里。
此刻,如果有客来,冒着大雪敲门,也只好以此尽奉客之道了。
情景凄凉,叙述口吻却平淡。
表面的寒,彻骨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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