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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把神秘力量注入体内的渴念,小五帮文况表叔烧滚水。
若打下的麻雀多,就用那只烧水洗澡的大锅,要烧开大半锅水极是费柴,他每日都要上树拗几杈风刮断的树枝,他正手一扽反手一拗,树枝裂口处渗出珠状汁液,它们粒粒晶莹,散发出新鲜树汁的辛辣气味,他不由得多望它们一眼:不怕的,新枝很快就生出。
打来的麻雀放入瓦盆,将滚未滚的滚水冲下去渌(窦文况讲,大开的滚水会渌脱皮,水烧到起滋至好),瓦盆里浓白的蒸汽翻滚,麻雀的腥气直扑眼鼻……拔毛、剖膛、掏空内脏、斩掉鸟头,会飞的麻雀,毛茸茸的鸟,在人类的手上变成了丑陋无比的怪物:无头,有伸出的双爪,红色的肉收缩在皮里。
窦文况用竹钎穿成一串,挂在灶膛上方的墙上。
小五日夜和麻雀们混在一起。
日间剁碎的麻雀肉和月亮藤在锅里隔水蒸,蒸熟就连汤带肉吃落肚。
到黑夜,那些无头的肉身愣愣地对着他。
半年过去,他的身手更加矫健。
他的身高开始向上蹿。
夏天结束,世饶停止了麻雀蒸月亮草的秘方。
文况在木门框上画的那道用来量体高的杠杠,那浅红色的划痕已经褪色,划痕是裁剪衣服用的划片。
白珍喜欢这种莲红色。
作为小镇后来居上的裁缝,她每日晏昼去大众饭店的骑楼底摆摊。
补旧衣的多,做新衣的少。
她从一条裤子的裤脚抽出一根线,用这根同质同色的线来补别处的小破洞,她编成经纬,织成紧密平实的一小丁。
所谓天衣无缝,大概就是这样。
她细长白皙的手指拿着软尺轻轻碰着顾客的肩、腰、臂、臀,然后用她的莲红划片在衣料上画线。
自从窦文况给她做了一辆小推车,并长时帮她拉缝纫机去大众饭店骑楼底,两人的私情就公开了。
莲红色的画线持续了很长一段,若不下雨,它就待在门框上,即使下大雨,它也毫不褪去,反倒更其鲜明,它嵌在木门框的纹路中,像是用铁水钩出来的,不但硬得像铁,颜色也崭崭入目,它是莲红,也是粉红、水红和梅红。
笺
舅舅捉来的那只鸡羽毛华美神情警醒,它的脖子和背部的羽毛闪着金红的亮光,尾羽是长长的墨绿色,色彩饱满沉着,它在厨房过道,一只脚拴着麻绳,绳子另一头系在劈柴用的青石板上。
午后阳光浓盛,透过人面果树的叶子洒满了过道,地上鸡蛋大的光晕一圈一圈的,满地都是,公鸡站在光晕里,它全身闪闪发光,鲜艳动人,好像这满地的光晕不是从人面果树叶子上洒下来,而是从它身上漫出来的……我重新看见了它,在火车轻微的摇晃中,一只公鸡出现在我劈柴用的青石板上,在满地的光晕中,它神采奕奕。
母亲从班上带回一只注射器,是高压锅消毒过的,发黄的粗布包着,布上印有暗红色的字:圭宁县人民医院供应室。
舅舅一只手捉着公鸡的两只脚,另一只手掀起公鸡的翅膀,他拨开羽毛,鸡肋窝露出一道窃蓝色的血管。
母亲从公鸡的血管里抽出半管血,她用酒精棉球给我消了毒,然后在我腿上一扎,很利索,这管鸡血就注入了我的身体。
她做事从来都是这样不容置疑,稳准狠,快捷,有效率……鸡血针,这个神秘的事情,一个过时的时髦,它早就消失得踪影全无,现在它忽然从天而降,落到我的头上,那只公鸡尾羽金红墨绿流光溢彩,在人面果树下它的血进入了我的身体。
——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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