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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儿随访:妇幼保健站的项目。
母亲退休返聘,每周就去做新生儿随访。
逢一三五,带上随诊包,装上听诊器体温计之类,还带一杆老秤。
她骑上单车,一踩脚踏,单车就到了街肚,她身手矫健上落迅捷,向来如此,直到70多岁还身手矫健。
她去做新生儿随访,骑车在大街上,或者行路在骑楼,时时有人向她招呼:“梁副,早晨!”
“梁副,去边滴啊?”
“梁副,我屋里的侬呃(婴儿)额头有一片红的。”
“梁副,得闲入屋饮杯茶先。”
从街头到街尾,人人认得她。
我甚觉此事爽逗,回家的几日跟她随访,入了不少人家的内室。
粮食局农业局商业局教育局单位宿舍……龙桥街高禾街豆腐社水浸社……环城一队二队三队……绕过天井走廊,穿过荔枝树芒果树黄皮树,入到砖房砖楼泥屋,一直入到产妇坐月子的内室,浓厚的奶腥气,婴儿尿骚(比成人的尿淡,有甜气),汗味、食物气混成一片,凝固不动,窗是关着的,蚊帐下垂,年轻的产妇坐在蚊帐门,婴儿在帐内摊着手脚熟睡。
我妈掀开蚊帐望望,讲:“侬呃没咩事的,几好的。”
又问,“你本人怎样,营养好不啰?”
“好的哪,一日吃三只鸡蛋。
隔几日吃一只鸡。”
我妈就以权威口吻嘱道:“青菜亦要食的,维生素要紧的。”
如有长辈在旁,母亲大人就同长辈讲:“要吃青菜喔,以前山区坐月子不吃青菜,不讲究科学不得的。”
又讲,“窗也要开的,空气要流动,产后风跟这个没有关系的。”
机关的产妇与草根阶层明显不同,家里空气是流动的,窗是开的,明亮,气味新甜。
屋里自然也乱,乱中却有一番整洁感,皆因所用一应物品都是新的好的爽净的,蚊帐也白,毛巾也新,奶瓶立在矮柜上,只只剔透,一听麦乳精,一只大瓷杯,产妇穿件高领薄毛衣坐在椅子上。
我定睛一望,却是中学时的校花,文艺队队友,一号女主角。
她容貌未变,皮肤仍是凝脂白透酡红,娇嫩吹弹即破,她真的与扮大春的男生结了婚,一对璧人岁月静好。
这是第二胎,男婴白白胖胖。
大春入了军队,此时正好休假。
我问他部队是做什么的,他说是舟桥部队,在水面搭浮桥的。
母亲用一块大布包起婴儿,打一只结,随身带的杆秤有两拃长,用秤钩钩住那只结,一举起,立即放落。
“我来睇下,”
她按住准星,低头一望,“哟嗬,八斤二两,发育几好的,属优等。”
腐殖酸铵:一种驼褐色的汁液,气味类似塑料,那种新买的塑料胶鞋就是这样的气味。
高二那年我们班忽然接到任务,要在学校厕所里制造腐殖酸铵以做肥料。
在我们的小镇观念中,酸嘢一概是肥(具体说就是油水)的反面,就像酸菜酸萝卜,或别的什么酸东西,吃了就会刮掉肚里的油水。
腐殖酸铵,这里头的酸字可真是令人起疑。
但,这是我们化学课的教学内容和考试成绩。
腐殖酸铵,它不在课本上,它在学校厕所旁边的那只大坑里。
我们班光荣地成了全年级的试点,每到化学课和劳动课,我们就扛上锄头,在化学老师和班主任的指挥下,径往厕所后面奋力挖坑——全校只有我们班有资格去厕所挖坑,这给了我们可堪骄傲的荣誉感。
土坑要挖两个乒乓球台那么大,一人多深,土质却不好,一锄就是碎石,锄头直冒金星,泥也不结实,动不动就塌了,天又总落雨,永远有半坑水浸着,要全班人马用粪勺舀水入粪桶,再担到厕所的粪坑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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