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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的风声不断掠过,门外却无任何回音,我犹豫片刻,最后认命地起身将木门打开了一小点缝隙。
只见外头空无一人,我皱着脸正欲转身回房,却忽然瞟见门槛前多出了一封用石块压着的信。
粗黄的信封上无名无字,被些微细雪融湿了边角,我目光渐渐明了,蹲下身抽出信纸,小心环顾左右后轻轻关上门。
前几日我赚了兰依不少银两,想法子认识了几个外出采办的宫人,他们收受了好处,答应帮忙打听上官府的消息,想来这便是了。
我一下清醒不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幽弱的油灯散发出昏黄的光晕,为纸张蒙上一层灰暗的阴影,叫人恍惚看不清原本的字迹:
--管家殁。
我捏着纸条愣愣僵滞半晌,双目呆怔,一时竟有种从不识字的错觉。
管家爷爷死了,是这个意思么?
我抿了抿冻裂的下唇,颤微着找回一些知觉,哆哆嗦嗦爬起身子,两手扒开门栓,想也不想地跌撞着朝外跑去。
我依旧记得小时候第一次看见管家爷爷的样子,一个格外刻板严肃的老头,微微驼背,精神却很是矍铄,一双手总喜欢背在身后,训斥人时眼睛瞪得比父亲还大,府中的婢子奴仆无不畏惧他,从不敢偷鸡摸狗偷奸耍滑。
我那时也是害怕管家爷爷的,哪怕他每次恭敬和蔼地唤我一声“小小姐”
,我也总躲得远远的,不愿与他亲近。
后来随母亲去宝坛寺上香时,不料路遇匪徒,家奴皆私下逃散,是管家爷爷不顾自身安危,紧紧护着我和母亲突出重围,才险幸逃出一条命来。
母亲曾经说过,管家爷爷是祖父的书童,在府中服侍了大半辈子,早已不是普通的家奴,母亲视他如尊长,父亲亦对其敬重有加。
便是这样一位老人,平日里忙忙碌碌,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将整个上官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记忆中,管家爷爷最疼我们姐弟三人,幼时不懂事,总觉他太过凶恶,可随着时间的流逝,看着那背脊日渐弯曲,头发愈发灰白,就连脸上的纹路也更为深刻,我才明白这位老人为上官家付出了什么。
我拼命往外跑,恨不得立时冲去府中,见到那张几十年如一日古板严肃的面孔。
我犹自不敢相信这消息的真假,身子骨那么硬朗的老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我无不愚蠢地想道。
踩踏着重重厚雪,我跑过了一扇又一扇宫门,双腿几乎没有了知觉,我的耳边只剩凛凛寒风,如刺刀般迎面而来,刮起轻薄的衣袍在黑夜中猎猎作响,直至被浓稠暗色彻底吞蚀。
当我终于越过无数宫阙,及至午门,双目所到之处却是那高高的,紧闭着的,不留一丝缝隙似与墨夜合于一体的坚固城墙。
我愣愣仰起头,看着无数雪花争相飘落,任由它们融进眼角,沁出雾色晶莹。
我一时竟忘了,这里是皇宫。
是我当年义无反顾地选择一步步踏入,一步步沉沦,一步步陷落的九重宫阙,这四面高墙,高得仿佛看不到尽头,无论如何抻首翘盼,皆是一片虚无。
我脚下骤然一软,差点跌坐在地,那铜门深处,隐有灯火逼近,训练有素的脚步声纷沓而至,一队禁军赫然行到眼前:
“来着何人!”
我目光甚是空洞,怔了好半晌才给出些反应,张了张嘴,发出破哑的声响:“奴婢御膳房宫女阿离。”
领头的禁军谨慎地抚着腰间刀剑,继续质问:“既是御膳房的宫女,怎会深夜出现于此?”
午门乃宫城要地,自然不是任谁都能随意出没的地方,我顷刻间无从解释,也不欲解释,整个人失魂落魄,如同被抽干了精气的木偶,再无半分活气。
“来人,拿下!”
为首将领见我如此敷衍之态,当即大喝一声,命令左右。
正在这时,身后却传来一个熟悉的粗犷之声:“这是咋了,都干啥呢?”
望见此人,禁军纷纷抱拳行礼:“属下参见袁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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