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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上智最后道,声音混在风里,带着一丝遥远的寒意,“看戏,不仅要看台上的精彩,更要看台下的阴影,看戏子不知不觉染上的妆容,看他开始相信自己的角色就是真实。
素还真正在登上他为自己搭建的,最高的戏台,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万众瞩目。
但站得越高,影子拉得越长,台下看不见的角落,也就越多。”
他拍了拍手中喂完夜月的空袋,粉尘簌簌落下。
“我们该走了。
戏,看完了第一幕。
接下来的,会更精彩。
因为……”
他看向阿容,眼中有一种近乎预言般的平静:
“很快,就会有人教他,天才的傲气,在真正古老而冰冷的世事棋盘上,是多么容易折损的东西。”
阿容默然。
她肩上的夜月咕噜了一声,圆眼睛望望主人,又望望远处山道上似乎永不会散尽的,混杂着血腥与尘埃的风。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拢了拢被风吹散的辫梢,那支朴素的木簪在渐暗的天光下,泛着温润而寂寥的光。
“智者皆如此吗?”
阿容的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发问,又像是在回应风中未散的余音。
她看着欧阳上智挺直的背影,那苍老的伪装也掩盖不住他骨子里透出的,对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这笃定与方才素还真飘然离去时,那染血却依旧从容的姿态何其相似。
“因为看透了太多规则,算清了太多人心,便以为能握住命运的丝线。”
她伸手,接住一片被山风卷落的枯叶,叶脉在渐暗的天光下清晰如掌纹,“却忘了自己也是局中人,那丝线或许早就缠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夜月在她肩头轻轻“咕”
了一声,圆眼睛望着她,仿佛听懂了她话里的未尽之意。
欧阳上智闻言,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那捻着伪装胡须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自信是智者的刀,”
阿容继续说着,目光掠过公开亭中开始收拾残局、却掩不住彼此猜忌的那几人,“刀太利,用久了,会忘了它也能伤己。
就像先生收的那些义子……”
欧阳上智广施恩惠,收纳义子,将忠诚建立在利益与恐惧的精密计算上,他相信这套方法牢不可破,因为他看透了人性的贪婪与怯懦。
可他是否看得透,当利益的天平倾斜,当恐惧被更大的恐惧覆盖,或者,当某些人心中那点微末却顽固的,超出计算的东西,比如被彻底践踏的尊严,或者一丝残存的情义被点燃时,这看似坚固的锁链,会从何处断裂?
他太相信自己编织的网,却忘了网眼再密,终究有空隙;丝线再韧,也可能从最意想不到的节点开始腐朽。
就像今日的素还真,自信能操控规则与人心于股掌,却终究被溅上了一滴无法预料,也无法轻易洗去的血,那血,或许就是命运对他过度自信的第一道细微裂痕。
而欧阳上智……阿容看着他沉稳前行,仿佛一切皆在算计之中的背影,心中那抹叹息更深了。
“他总有一日,也会输在这份自信上吧。”
这个念头清晰而冰冷地浮现出来。
不是输给素还真的智谋,不是输给某个更强大的敌人,甚至可能不是输给复杂的局势。
恰恰可能,输给他自己最信赖的工具,那些被他用利益和恐惧牢牢捆绑的义子中的某一个,在某一个他因过度自信而松懈而误判,而将后背完全交付的时刻。
或者,输给他自己对掌控二字的绝对信仰,以至于看不清某些力量根本不屑于被他掌控,某些变化早已脱离他设定的轨道。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而那一失,往往就失在智者二字带来的,难以自察的盲区里。
山道渐幽,远处公开亭的喧嚣彻底沉寂下去,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投票与死亡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但空气里弥漫的紧绷与疏离,那些悄然改变的人心流向,却是真实不虚的。
欧阳上智终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暮色开始涂抹山峦,他的脸在昏黄的光线中半明半暗,苍老的伪装似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是永不疲倦的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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