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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奶奶把最后一根棉线穿过针眼,昏花的眼睛凑近了些,指腹摩挲着补丁边缘。
丫头再忍忍,这棉袄补好了,明儿就能穿着堆雪人。
她说话时,嘴里呼出的白气刚飘到半空就散了,倒像是被屋里的暖给融了去。
炕角的小丫头把冻红的脚趾缩进芦花被,鼻尖却凑在窗玻璃上。
霜花在玻璃上开得热闹,她用指尖画着小脚印,忽然咯咯笑出声:奶奶你看,蜘蛛也怕冷呢。
王奶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墙角那张蜘蛛网上,沾着的雪沫子早化成了水珠,倒像是缀了串细碎的珍珠。
炉火的光跳上去,连蛛丝都镀了层暖融融的金边,倒比梁上挂着的红辣椒还要鲜活几分。
头饿极的野兽。
丫头猛地攥紧针,线轴滚到桌边,线头却仍牢牢咬在布上。
她想起清早爹揣着两个冷馍出门时,棉鞋后跟绽开的裂口,白花花的棉絮在风雪里晃得人眼疼。
得赶在腊月初八前纳完。
她对着窗纸上摇曳的树影喃喃,把麻线在舌尖抿湿,借着唾沫的黏性穿过针眼。
顶针撞在指节上泛出青红,她却像不知疼似的,银针起落间,鞋底上渐渐浮出朵简单的万字纹。
后颈忽然爬上暖意,原来灶上的铁锅开始冒白汽。
丫头抬头望了眼梁上悬着的腊肉,油星子正顺着草绳往下淌,在灶灰里积成小小的油洼。
她咽了口唾沫,把最后一截线狠狠拽进布里,打了个扎实的结。
鞋底边缘还沾着几根灰白的线头,她用牙齿细细啃掉。
雪粒子不知何时小了,窗棂上积起薄薄一层白,像谁撒了把碎盐。
窗棂上的冰花还没化,丫头把纳好的鞋底贴在脸上,粗布蹭着冻出来的红疹子,却笑得眉眼弯弯。
针脚密得像撒在雪地里的芝麻,每一针都牵着屋角那团旧棉絮——是娘走那年留下的,才洗得发白,此刻正暖暖地垫在她膝头。
她往指缝哈了口热气,针尖刺破冻僵的布面时,血珠儿跟着渗出来,滴在千层底上,像极了春日里最早开的红梅。
还差两道边就好。
丫头咬断棉线,把鞋面往鞋底上比量,心里盘算着明儿赶早去街口找张婶帮忙绱鞋。
灶间传来柴火噼啪声,爹裹着满身寒气推门进来,粗布棉袄上结着白霜。
丫头慌忙把半成品藏进炕席下,却被爹瞥见发红的耳根:又在捣鼓啥?脸都冻成猴屁股了。
她吐吐舌头,转身端起灶上温着的玉米糊糊,蒸汽模糊了玻璃窗上的冰花,也模糊了爹鬓角新添的白霜。
后半夜,油灯把丫头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倔强的豆苗。
她把熬软的牛皮胶涂在鞋面接缝处,指尖被烫得直缩,却不敢分心——再过三日,爹踩着新棉鞋走过冰封的河坝时,就再也不用往鞋窠里塞干草了。
窗外的风呜呜地哭,她却哼起了娘教的童谣,针脚在灯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撒在黑夜里的一把星星。
:()感悟生活中的种种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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