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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当我最大限度在接近某一座雪山的顶峰,坐在雪线之上,看到只要有一点动静,风化的砾石便水一样流下山坡;看到明亮的阳光落在山谷里、森林中,使得云雾蒸腾,我也会感觉到大地的俯冲。
而到云雾散开,大地安安静静地呈现出它真实的面貌,这种幻觉便消失了。
飞机起飞不久,机翼下面的云层便渐渐稀薄,云层下移动的大地便渐渐显现在眼前了。
雪峰确乎呈南北向一列列排开在蓝天下,晶莹中透着无声的庄严。
在这一列列的雪山之间,是一片片的高山草甸,草甸中间或还点缀着一些积雨形成的小湖泊。
湖泊边上,有牧人的帐房。
我熟悉帐房里牧人的生活。
他们不是草原上那种纯粹的牧民。
夏天,他们赶着牛羊来到这些雪山之间的高山牧场;秋天到来,他们被一天天降低的雪线压迫着,走进河流深切出来的山谷,回到自己种植玉米与青稞的农庄。
夏天是牧场上的收获季,秋天,又是土地里的收获季了。
于是,这些山地中半农半牧的同胞,便在一年中,有了两个收获的季节。
每一列雪山之后,这种山间牧场就更低,更窄小,直至完全消失。
眼界里就只有顶部很尖锐,没有积雪的峭拔山峰了。
这是一些钢青色岩石的山峰,一簇簇指向蓝空深处。
山体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森林。
然后,这种美丽的峭拔渐渐化成了平缓的丘陵,丘陵又像长途俯冲后一声深长的叹息,化成了一片平原。
这声叹息已经不是藏语,而是一声好听的汉语里的四川话了。
从平原历经群山的阻隔与崎岖,登上高原后,那壮阔与辽远,是一声血性的呐喊。
而从高原下来,经历了大地一系列情节曲折的俯冲,化入平原的,是一声疲惫而又满足的长叹。
而我更多的经历与故事,就深藏在这个过渡带上,那些群山深刻的皱褶中间。
6 流放中的光明使者
机舱里的一多半乘客都是去内地各种学校上学的藏族学生。
满眼都是被紫外线过多的阳光灼成黑红色的藏族肤色,满耳都是不时穿插着一些汉语或英语单词的藏语。
藏语已经显得很古老了。
如果没有这些汉语的英语的借词,这些年轻的学子恐怕不能把自己的感受完整地表达出来。
但在吐蕃强盛的时代,随着藏语书面文字被创造出来,藏语是一种多么强大而又生气勃勃的语言啊!
各种各样新鲜的词汇与句式,随着吐蕃大军传播到雪域高原的每一个角落。
说到语言,又是一个有关文化传播与整合的话题了,我们必须再回到藏族最早出家的“七觉士”
之一毗卢遮那的身上来。
藏王赤松德赞迫不得已将毗卢遮那流放到吐蕃东北部的边疆地带。
毗卢遮那被流放时,嘉绒地区一个个靠近汉地的山口,那些河水冲向成都平原的逐渐宽大的峡门,都成了吐蕃军队与唐王朝军队反复争夺的军事要冲。
吐蕃军队因为长期屯守,除了少数贵族还谨守自己纯正的血统,大多数人都与当地土著通婚繁衍。
即或是这样,嘉绒这个特殊的地区,不管是在意欲西进的唐王朝眼中,还是欲向东图的吐蕃人看来,都是一个化外的蛮荒之地。
被流放的毗卢遮那就成了一个光明使者。
他为这个地区带来了佛音与创制历史并不久远的藏族文字。
要是没有佛教与一致的文字系统,没人能设想出今天这样一个幅员辽阔独具魅力的藏文化地带。
这点道理,任何人只要打开中国地图就能明白。
那占去五分之一中国版图的棕色的青藏高原上,只生活着几百万藏族人,而且,中间还有那么多高山峡谷的巨大空间阻隔,却发育出一种相对完整统一的民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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