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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村里别人都比我们家更穷,矬子里边拔大个,土改的时候上边下了指标,我们村要定两个地主分子,刚好,一个我爷爷,一个我爸,工作队为了超额完成任务,顺手把我也定了,你说我冤不冤?冤也没处说理去,又碰上这么档子事儿,我不跑还等着找死啊?”
老梆子开始动手卷烟,我们知道他的话头肯定很长,卷烟这是他要开长篇的预备性动作。
大偏把手里刚刚卷好的喇叭烟递给了他:“赶紧说,后来呢?”
我这才知道,原来大偏也并不知道老梆子和小老汉的来历背景,由此越发可以断定,窑头说他们三个是贼伙子的话完全是胡编的。
老梆子点燃喇叭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来,接着讲:“我一路扒火车想跑到新疆去,听人家说新疆地方大,管得松活,好混。
到了宝鸡车站,我让火车上的人赶了下来,下来就下来,我打算在车站上晃**一阵,等有朝西边开的火车再继续扒上去。
我跑出来的时候准备得比较充分,铺的盖的换洗的衣裳还有我满月的时候我爷爷用两只羊给我换的长命锁,那可是真正的银锁,值钱得很。
下了火车,我在车站的广场上瞎逛着等下一班车的时候,看见小老汉掏包呢,我就把他捉了,那个时候他才这么高,”
老梆子用手在炕沿上比划了一下,“完全是个娃娃,我问他为啥要偷东西,他说他爷爷和爸爸都是地主分子,每个月都要到村里接受批判斗争,**开始以后,就改成每周都要到队部接受贫下中农的批判斗争,而且,每次都得他跟着陪绑,他实在受不了那种折磨,就跑出来了,四处流浪,刚开始是讨饭,后来就偷,有时候也抢,只要能混饱肚子,干啥都行。
我看他跟我是一路货色,都是四类分子家里的,同病相怜,就领着他继续往新疆跑。
后来,新疆也没去成,就混到煤矿上来了。”
我问他:“你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有发现他有钱?”
老梆子游疑地说:“我真不知道,可能过去他没有这些钱,是后来攒的?”
大偏问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这些钱怎么办?”
我问老梆子:“你知道小老汉的老家在什么地方?不行的话把这些钱给他的家里人。”
老梆子说:“小老汉肯定是陕西宝鸡一带的,我就是在宝鸡车站认识他的。
具体在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过去他常常给我说,他最盼望的就是他爷爷、他爸赶紧死了算了,死了他就回家以后就用不着陪着他爷爷和他爸爸挨批斗了。”
我不忍心再问有关小老汉的问题,一个人的人生愿望沦落到这个程度,令人无语。
联想到窑婆子,她的愿望仅仅是“活到底”
,可是她终于没有“活到底”
,至于小老汉,我不知道他的爷爷和爸爸是否如他所愿已经死了,根据年龄,八成他爸爸还不会死,他没有等到他爷爷爸爸死了之后,他可以不再陪绑挨斗的那一天,他死了,永远摆脱了陪绑挨斗的梦魇,从这个意义上说,他死了,未必不是好事。
大偏让老梆子把小老汉的钱好好收着,今后如果有机会,就给他的家人,老梆子为难的反问他:“要是我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找到他的家人呢?”
大偏气哼哼地说:“那你就带到阴曹地府直接还给小老汉。”
第二天早上,大偏不知道出去干什么了,老梆子郑重其事的告诉我,我的那一百多块钱,是他偷的,后来怕真的让花姑娘闻出来,就又放了回去,跟小老汉和大偏没关系。
我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说没意思,也没必要再提了。
老梆子长叹一声说:“小老汉活着的时候,这话就不说了,现在人不在了,不能让他背黑锅。
小老汉一直觉得你在怀疑他,一直想找你说清楚,又怕你更怀疑他此地没有银子还有三百两。
小老汉不在了,他一直想说明白的话,我替他说了。”
我骂了一声:“狗日的老梆子,那件事情我早就忘了,你现在又这么说,不是惹得人心里难过吗?”
老梆子为难地说:“难过也得说啊,我也就能帮小老汉做这么点事了。”
老梆子的话,让人的心里好像灌进了一瓢开水又灌进了一瓢凉水,实在难受得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老梆子沉默片刻,又征求我的意见:“你出个主意,小老汉这笔钱咋办呢?”
我说你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凭良心办。
最后那笔钱老梆子究竟怎么处理了,我不知道,因为,过后不久,我也面临了窑婆子相同的遭遇,洋芋头带着民兵们终于缀上了我,侥幸的是,花姑娘及时通知了我,我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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