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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笑容和蔼,点头称讚道:“善。”
崔东山看著老人熟悉的笑容,看著聚精会神板著脸的小姑娘,冷哼一声:不愧是齐静春的先生和齐静春的得意弟子,薪火相传,一脉相承,就连授业的氛围都一个样!
老秀才难住了李宝瓶后,转头望向眼神清澈的陈平安:“我以往做学问想难题,喜欢先往坏处设想,今天也不例外。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本身没有太大问题,但是世间许多自作聪明之人喜欢摆出眾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態,只谈可怜之处,故意略过了可恨之处。
有些人则纯粹是滥施慈悲心和惻隱之心,加上『可恨之处並未施加於自身,故而没有那么多切肤之痛,反而喜欢指手画脚,袖手旁观,要人一味宽容。
陈平安,你觉得问题的根源出在哪里?要知道,我所说的这些人,很多读过书,学问不小,说不定还有人是清谈高手。
陈平安,你有什么想法吗?隨便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陈平安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没什么想说的。”
崔东山已经顾不上陈平安怎么回答,开始默默推演,思考为何老头子要说这些。
老秀才左右看了眼李宝瓶和崔东山,缓缓道:“是非功过有人心,善恶斤两问阎王。
为何有此说?因为每个人的道德修养、成长经歷、眼界阅歷都会不同,人心起伏不定,有几人敢自称自己的良心最为中正平和?於是法家就取了一个捷径门路,將道德礼仪拉到最低的一条线,在这里,只有这么高,不能再低了。”
老秀才说到这里,伸出一只手,在桌面以下划出一条线来。
“当然这些律法,如我先前所说,存在著『恶法的可能性。
在这里,我不做衍生开展,否则三天三夜都很难讲完。
所以归根结底,律法是死的,人心是活的,律法无人执行,更是死得不能再死,故而仍是要往上去求解。”
说到这里,老秀才又伸出手,往屋顶指了指,转头望向崔东山:“知道为什么当时你提出那个问题,我回答得那么快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崔东山愤愤道:“因为你更喜欢也更器重齐静春,觉得我崔瀺的学问都是垃圾篓里的废纸团,要你这位文圣大人揉开摊平了都嫌手脏!”
老秀才摇头道:“因为你那个问题,我在你问之前就已经思考了很多年。
当时不管我如何推演,只有一个结论:千里之堤毁於蚁穴,洪水泛滥,到头来一发不可收拾。
因为不但治標不治本,而且你在学问地基不够坚实的前提下,这门初衷极好的学问反而会有大问题。
如一栋高楼大厦,你建造得越高大越华美,一旦地基不稳,大风一吹便坍塌,伤人害人更多。”
崔东山愣在当场,可仍然有些不服气。
老秀才嘆了口气,无奈道:“你们要知道,我们儒家道统是有病症的,並非尽善尽美。
那么多规矩,隨著世间的推移,並非能够一劳永逸,万世不易。
这也正常,若道理都是最早之人说得最对最好,后人怎么办?求学为什么?”
“至圣先师给出的法子,最笼统也最纯正,所以温和且裨益,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食补。
但是食补的前提,是建立在所有人都吃『儒家这份粮食上,对不对?”
“但是有些时候,就像一个人,隨著身体机能的衰减,或是风吹日晒的关係,就会有生病的时候,食补既无法立竿见影,又无法救命治人。
这就需要药补。”
“但是用药三分毒,需要慎之又慎。
远古圣人尚且只敢在尝百草之后才说哪些草木是药,哪些是毒。”
“你崔瀺这种急性子,当真愿意这份心思?你的师弟齐静春早就提醒过你很多次,你崔瀺太聪明了,心比天高,从来不喜欢在低处做功夫,这怎么行?你要是孩子打闹,只想做个书院山长、学宫大祭酒,那么你开凿出来的河道,哪怕堤坝千疮百孔,到最后洪水决堤,有人救得了。
但是你的学问,一旦在儒家道统成为主流,出了问题,谁来救?是我,还是礼圣、至圣先师?就算这几位出手相救,可你崔瀺又如何確定,到时候释、道两教的圣人不添乱?不將浩然天下变成推广他们两教教义的天下?”
崔东山犹然不愿服输。
老秀才有些疲惫:“你这门事功学问,虽是我更早想到的,但是你潜心其中,之后比我想得更远一些。
最后我也有所意动,觉得是不是可以试一试,所以那场躲在台面下的真正『三四之爭,是中土神洲的两大王朝各自推广『礼乐与『事功,然后看六十年之后各自的胜负优劣。
当然,结局如何,天下皆知,我输了,所以不得不自囚於功德林。”
崔东山满脸匪夷所思,突然站起身:“你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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