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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攀着灯柱扬臂疾呼的青年形象,一下子就攫住了爱人的全部身心。
“谁?”
她双手搭在我肩上问。
“他!
一个英雄!
一个大家都应该记住的人!”
是奇迹也不是奇迹,我一直没有被捕。
被“”
控制的公安局派人去厂里查过我,党委并没有专门商量过如何应付这种事,但他们面对公安局拿来的明明有我侧影的相片,却个个表情自然地否认厂里有这么一个人。
合同医院的大夫在这事发生后的第二天,便一反常规地来我家“出诊”
,并给我留下了长休的病假条(大家也知道我确实有慢性肾炎);街道治保主任陈大妈见着我总是慷慨地报之以真诚的微笑,唯一对我不满之处,就是屋里既乱搁着那么多的铅丝、木条、胶泥,为什么不养成拉上窗帘的习惯,以免“有碍观瞻”
。
在这“病休”
的时间里,我废寝忘食地工作着。
塑像已具雏形。
偶尔有生客来家,问道:“你这又塑什么呢?”
爱人总是抢着回答:“架线工。”
熟客来了,我就拿出设计图,请他们看,一边小声地传达着他的召唤。
厂里的几个小伙子轮流来当模特儿,搂着我那小平房里的旧木柱子摆姿势。
我总是不满意他们,常常说:“都不能传神。
应该找到他,请他自己来。”
“是呀,该找到他!”
爱人这么说,同志们这么说,我也这么说。
但是,在那阴云四合的岁月里,到哪儿去找他?他在哪儿呢?也许,在监狱的铁窗中;也许,像我一样,在某个隐蔽但并不消沉的角落,也许……不敢往下想了。
我们的估计从方向上看总是正确的,但我们的估计从程度、速度上看却总还是显得保守。
我以为起码还得“病休”
上一年,才有可能到市公安局门口晒晒太阳,没想到仅仅半年以后便云开雾散。
“我恢复了上班,在宣传科里又成了个忙人;我和爱人一块大摇大摆地去逛王府井;我对每一位来家的客人,无论生熟,都乐于揭开盖在未完成的塑像上的白布,请他们代拟除了《架线工》以外的任何恰当题目……”
我开始积极地寻找他。
公元一千九百七十七年一月八日下午二时许,我徘徊在广场的木板墙边。
因为纪念堂正在动工,所以出现了这样一道木板墙。
木板墙上贴满了大字报和小字报,还有童怀周编辑、油印的《革命诗抄》。
人们的情绪是复杂的:为打倒“”
后能畅快地纪念周总理逝世一周年而感到欣慰,又为未得平反和同志未能恢复工作而感到焦急、充满期待。
我不仅仔细地阅读每一份贴出的文字,而且,还用了很长一段时间由西向东,由东向西,仔细观察着前来这里的第一个小伙子——我想,如果他还健在,他一定会到这里来。
啊,这些小伙子们,他们的面容多么严肃,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们那火热的胸膛里,跳动着一颗颗拴系着祖国、民族命运的红心……当然他们里面也有一些平凡的,乃至于有明显弱点和缺点的人。
有的脸上长有粉刺;有的曾为很无谓的事情同别人吵过架,脖子上的筋胀起老高;有的至今写一篇千字文还总要出十来个错别字;有的早上爱睡懒觉;有的在电影院里偷偷吸烟;有的总爱不合时宜地对别人开玩笑……但是在这广场,面对着与整个祖国和民族命运息息相关的场面,大家的心弦共鸣了,步伐趋向一致了;青年人自觉地摆脱了庸俗和浅薄,诚挚地思考着历史提到他们面前的艰深而复杂的问题……我望着他们,一个个检验着他们,虽然我没能找到他,但我不应当失望,我发现了一条规律:当一个人为祖国和民族的命运思考的时候,即使他原本其貌不扬,其神态也总能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端庄肃穆的光彩,令人产生美感,令人愿意亲近……我要摄取这诸多小伙子的共同神髓,赋予他的塑像以旺盛的生命……
我没有等到他,却得到了一个宝贵的消息。
在广场东侧的马克思像下,一位熟人告诉我,因而被捕的青年中,已有一些人获得了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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