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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涣积威数年,工部尚书官阶资历皆不及他,一时间被喝住,几息过后,才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地回道:“徐相此话不妥,下官援引顺宗朝旧例,不过是为证明,近年来漕河河道抬高,行船困难,更兼天气更多变,沉船陨命者不遑多让,押运货物漂没亦在所难免,还望三司审官莫囿于早年法令而漠视近来世情,令我工部蒙受不白之冤。”
“况且,徐相早年曾判刑部事,定然再清楚不过,法令之外,亦有情理,焉能因旧日法令而罔顾今日情理?”
董弘转头看向崔述,“崔少师承徐相衣钵,亦在圣上御极之初短暂主刑部事,依崔少师看来,可是此理?”
崔述从那枝落梅上收回目光,未与其对视,只默然垂下眼,淡说:“户部按工部拟定的用粮预算,于上元过后,从京郊太仓调粮三万五千石,就地移交工部,相应支粮勘合已交三司,可作佐证。
后续如何调运又如何折耗,则是工部与发运司的事,户部并不牵涉其中。”
自那日带病入宫寻周缨,他便销假回了朝中。
户部事多,他休养得不够,说话还带着断断续续的咳音,慢吞吞替徐涣正面将话驳了回去:“至于情理法理,依我愚见,法者,天下之信也,若无必须特赦之理由,当以法令为先,否则必将失信于民,后世法令难以信服于众矣。”
此话将法令之重拔高到取信于民,董弘一时语塞,无从辩驳,堂中短暂地静了下来。
几位重臣针锋相对,并不顾忌彼此颜面,主审官刑部右侍郎薛向听了半程,对彼此立场大致有数。
以徐相为首的政事堂自然是要求从严惩治,即便查无贪墨之实,亦要重罚失职之过。
而工部自然是要想方设法保下李长定,否则日后诸多工事上若再出差池,严查下来,工部局面会比今日更难。
往小了说,这是李长定一人性命攸关的事。
往大了说,这是新朝如何处理此类事件的头一遭,此次判罚毫无疑问将成为日后参照,左右后世判决。
李长定显也是吃准了主审官的心思,接着辩道:“况三司已经查验过漕运勘合,更当明白,工部交付漕运的确是三万五千石粮。
二月初十,漕船于真定县境内遇骤雨侧翻九艘,打捞未果,损三千六百石粮。
二月十六日,漕船抵通宁河工所,向仓场移交工粮三万零八百七十四石。
三方盖印勘合、漕运日志、沿途水驿登记册以及当日所有漕运船夫证词皆可为证。
御史台要污工部贪墨,实为无稽之谈,诸位都是我朝股肱之臣,定有明鉴之能,必不会偏听偏信,被一面之词所误。”
堂审又一次陷入僵局,徐涣再次启声:“三轮堂审,久无进展,薛侍郎仍不刑讯寻突破口,是在等待什么?是畏惧董尚书之威,还是在待户部再次拨粮,漕船再次沉没?”
“徐相教训得是。”
薛向略一拱手,掷签命行杖刑。
不出二十杖,李长定这文弱书生已然晕厥过去,堂审不得不中止。
“刑求五品官员至此,刑部此举实是斯文扫地!”
董弘霍然起身,先一步拂袖而去。
堂审既歇,众官员皆陆续离去。
崔述并未急着走,待围在徐涣身侧寒暄的官员都散了,才起身往外,同徐涣拱手道礼:“徐相希望严惩此事?”
徐涣反问道:“你不希望如此?”
崔述默然不语。
徐涣面容沉重,叹道:“你心中在想什么,瞒不过我。
此已是历朝积弊,顺宗朝后期尤甚,此次不查,便是默认昭宁年间亦要维持此定例,数十年下来,又是多少民脂民膏。
然而不只工部,这是所有部曹的通病,若一击不胜,众部必然视挑事者为眼中钉,往后朝中路可就难行了。”
崔述称是:“多谢徐相提点。”
“我能提点你什么,这些道理你又不是不懂,可你偏是个执拗的性子。”
徐涣轻轻在他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地劝道,“身在此位,没有一个决定是轻易做下的,你要想清楚。”
又提起另一事:“说来,小女下月生辰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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