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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菡哭望着父母的墓碑,声声诉说,声声祷告,饮泪烧纸已闭后,她便慢慢地站起身来,将酒恭恭敬敬地淋洒在地上,在父母的墓前郑重立下誓愿,他日定当只身讨还血债,绝不牵连弟弟,因为弟弟是父母遗留在这个世上的希望,而她自己则甘愿化作复仇的利刃,斩断一切情思的牵绊,让司马氏血债还要血来偿!
眼前的这座山,唤作“嵇山”
,山下的那汪水,名为“苞水”
,山环水绕、绿柳参差、贤人辈出的村庄,成了她自幼成长、生活、随意玩闹的地方,成了她的“故乡”
……父亲生前曾抱着尚在始齔年龄的她,饶有兴趣地给她讲述过,关于她们嵇姓家族的故事,只是那时的她懵懵懂懂、几无记忆……而今,多少年风雨、苦难的历练,却让她把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回想了起来,明明白白地刻印在了自己的骨髓里:父亲说,他们的先祖原本居住在会稽的上虞(今浙江省绍兴市上虞区),本姓奚,后来,父亲的曾祖父为了躲避仇家,才带着家人迁徙到谯国的铚县,并因了居住地的这座“嵇山”
而改姓为“嵇”
……嵇家几代人生生不息的地方,捱过了父亲人生的几经辗转,最终竟无限凄惨地、过早地,成为了她父母双亲的长眠之地!
香烛燃尽以后,墨菡又朝着父母长眠的坟墓无比虔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才一步一回首,悲泪不止地牵马下山。
“各位乡亲,求求你们行行好,施舍些钱两吧,我的小女儿病得眼看就要不行了,我没钱给孩子看郎中抓药,各位大爷大娘,求求你们了,可怜可怜我们吧,我在这儿给你们磕头了!”
墨菡上马后,行了还不足两里地的路程,在邻村吕家村的村口处,却突然看到一个衣衫破旧,发髻蓬乱的年轻妇人,正自怀中抱着一个四五岁样子的小女孩儿,跪地乞讨,凄惨景状甚是堪怜。
“请问大娘,那妇人是谁,如何要当街乞讨?”
墨菡平生最见不得可怜人,虽然她刚刚为父母扫墓归来,胸腹间依旧还在悲伤不已,但于一片恻隐之心的驱使下,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牵着马,来到了围观的人群后面,向近旁的一位年近花甲的大娘,低声打探着眼前的情况。
“姑娘,你是外乡来的吧?……”
那大娘转头端详了一下墨菡,见这姑娘艳若三春牡丹,凄若雨打芭蕉,美目潸然,衣着素雅,还牵着一匹桃褐色高头骏马,一看便知不是长期生长于此地山野的乡间女子,当然也就不会了解此间发生过的事情,故而那大娘便开始慢条斯理还略带无奈地,接着向墨菡讲述起了她们面前乞讨的这个妇人的故事:“她是我们村吕巽的儿媳,这都是那吕巽造孽呀,当初,吕巽霸占了他的弟媳妇,害死了他的亲弟弟吕安,唉,还白白搭上了我们这儿早些年间的嵇康一家人!
后来吕巽的弟媳就撇下两个才几岁的儿子,上吊死了。
那吕巽也早就被朝廷罢了官,回到这乡里,可他做过的那些坏事,在我们这十里八村,又有哪个不晓得呢?他唯一的儿子整日家吃喝嫖赌,一点儿好事都不干,根本就没有哪个良家女子肯嫁进他们家中,直到前些年时,他那儿子才不知从哪里讨来了这个媳妇,又不好好待见,这不,家里穷得叮当响,连孩子生病了,都没钱请郎中,可我们这乡里人,家家都是勉强才能有口饭吃,哪里还有富余的钱两给她呀!
唉,说起来,只是可怜了这母女俩,白白地跟着遭殃、受罪呀!”
提起吕巽,墨菡并不陌生,虽然当年墨菡才只有十四岁,但父亲嵇康获罪入狱、又莫名枉死的前因后果,她的内心却是一清二楚的。
她也知道她家的惨案尽管是因了吕巽、吕安这两兄弟之间的纠葛而引起,但好像父亲之死与他们吕家并没有什么相干,唯一的相干,就是吕巽受了什么人的阴谋唆使,去状告他的弟弟……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可前人造恶,却不应该累及其后人,墨菡心里这样想着,便身不由己的在一颗善心的引领下,迈步来至那穷苦妇人的近前,“大嫂,孩子可还好?这些钱两您且拿着,快些带孩子去看病吧!”
那妇人正自搂着怀中命垂一线的小女儿低着头痛哭不止,哀告不止,散乱的发髻遮住了她的半张脸颊,当她看到有人伸手塞给她沉甸甸一包敞着口的散碎金子和株钱时,感动得她急忙俯身拜谢,站起身后抬眼静观,想看看自己恩人的样子,记住自己恩人的样子,可是当她黄瘦苍凉、略显老态而又泪水难干的一张脸,与她面前的墨菡瞬间对视之际,她却禁不住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手里紧攥着的金子和株钱,也不知是该收还是不该收了。
墨菡也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凄楚可怜、村头乞讨的妇人,竟然会是她曾经的舅母,是她曾经恨不得一宝剑就送她去至阴曹地府的,故意害死她外祖母的,那个狠辣、险毒的韩素萧!
这叫什么?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墨菡刹那间便觉得自己的同情心一下子就收归为零了,一丝寒意从头顶一直冷到了脚底跟。
虽然此时,丝丝的春风依然和煦,可墨菡的心却再也温暖不起来了。
“墨菡,你可是墨菡吗?墨菡,是舅母我错了,是我不好,我太坏了,我活该有此报应,可是墨菡,孩子是无辜的,她可是我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女儿,她就是我的命啊!
墨菡,舅母求求你了,求你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她还这么小,……”
韩素萧的手掌心里依然紧紧地攥着墨菡给她的那包碎金和株钱,就像攥住了她女儿的救命稻草一般,当她看到墨菡又伸出手来,有想要拿回钱两之意时,她便止不住又抱着孩子,颤抖着身子双膝跪地,无望而又悲苦的泪水,仿佛都要从她的哭声中喷涌出来了。
围观的乡亲们都瞪大了诧异的双目,墨菡的一颗心瞬间便被袅袅缕缕的矛盾割裂着,她又想起了自己那慈祥可亲的外祖母,她想起外祖母去世时的景状实在惨然。
她转头看了看韩素萧怀中的孩子,那孩子一直都是紧闭着双眼,面色通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她该拿回自己已然塞在韩素萧手里的金钱吗?韩素萧说她悔罪了,知错了,可是她的错也犯得太大了,活活地夺走了外祖母一条宝贵的生命!
难道真的要让她这么小的女儿来为她赎罪吗?那小孩子奄奄一息的稚嫩脸蛋儿,令墨菡观来痛心不已。
是啊,韩素萧的孩子又有什么罪呢?墨菡转脸望了望近旁的乡亲,他们都是穷苦得缺食少穿的农人百姓,他们当中根本就没有人可以资助韩素萧……
“韩素萧啊韩素萧,想不到你也有今日,……”
墨菡最终还是没有忍心拿回韩素萧用来救她女儿命的金钱,也没有当着众人的面斥责韩素萧一句,因为她觉得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只在心里默默地感慨了一句后,便转身走出了人群,准备上马回家。
“墨菡,舅母以后定会日日为你祈祷平安的,我知道自己有罪,可我心里也憋着一口气,如果你能再见到那曹纬,请你告诉他,不是我韩素萧不会生,而是他曹纬无能、没种!
是他们曹家祖祖辈辈造下的孽,是报应!”
韩素萧站起身后,蓬头垢面地抱着她的孩子打算去看郎中之时,除了对着正往人群外走去的墨菡一再表示她的感激之情外,她还不忘心有不甘地含泪呼喊着,她心底深处对于沛王曹纬压抑已久的幽怨和愤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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